施跃杰与宾耀峰两位前社长在市体育馆内的大门旁对视着,宾耀峰不停转动着手上的拍。
“抱歉社长,但我来找您并不是为了来打球的。”
施跃杰对宾耀峰说道,他还是改不掉自己对宾耀峰的称呼。
“来嘛来嘛,我一接你的电话就这么大老远跑过来了,你就满足我这小小的愿望吧。”
宾耀峰听上去是在请求,但很快抛了支球拍给他,看来也没有打算给他拒绝的余地。
施跃杰接住了拍,但只是盯着它,并没有下一步动作。
“怎么了?拍不合手啊?”
宾耀峰开了个玩笑。
“不,抱歉,我还是办不到。”
施跃杰放下了手。
当他每次拿起球拍时,无数学长们的模样便涌入了他的心头。
那是一副充满悔恨的,只有沉默与泪水的模样。
那是梦想在眼前彻底破裂的图像。
“这样啊,我知道了。”
宾耀峰从施跃杰手里把拍拿了回来,之后返回了自己球包的位置。
过了一会而,他拿着另一支球拍走了过来。
“这个怎么样?”
他把球拍伸到施跃杰的面前。
那是一支老旧到已经泛黄的小小的球拍,漆面已经被磨损的根本看不出以前的模样。
这支球拍上下只有拍线是新拉的。
看上去也有很久的历史了。
当施跃杰看见这支球拍时,他的心微微一颤。
他用颤抖的右手缓缓拿起了这块拍。
他看向拍底。
一张略微磨损的贴纸上歪歪扭扭地写着一个“施"字。
这是他小时候使用的第一把球拍。
这对现在的他来说,已经小的不能使用了。
“没想到吧,我爸还留着他,他对你的映像也很深哦。”
宾耀峰对呆在原地的施跃杰笑着说道。
“教练他......还留着?”
他再次看向手中的拍。
他与宾耀峰父亲一起训练的日子仿佛历历在目。
......
“还能来!哈......”
一个小学生模样的人在网前喘着粗气,网对面一个教练模样的人手臂上整齐排列着很多羽毛球。
他们正在练习网前的击球。
施跃杰已经喘不过气双手撑着膝盖了,却还在嘴硬着。
“哈哈哈哈哈,好小子。”
教练大笑着夸赞施跃杰,并继续扔出了手臂上的羽毛球。
“呵!”
施跃杰每次上网接球都感到十分疲惫,但他仍未叫停。
“哈!”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向往前跳去,将教练刚抛来的球扑了回去。
至此,教练手臂上的球也全部抛完了。
“老爸,我这边三组都做完了,已经开始休息了。”
宾耀峰向这边走了过来,他的父亲这节课一共有两个学生,于是便让自己的大儿子来帮忙训练另一个孩子。
“还、还能来!”
施跃杰此时已经双膝跪地了,但他还是试图努力撑起自己的身体继续训练。
“得了小子,都已经连续十组了,我命令你休息一会儿哦!哈哈哈哈哈哈!”
教练再次大笑,这个小孩真是太有意思了。
“哈!哈!”
施跃杰翻了个身躺在球场上,大口喘息着。
同时他也在开心的笑着。
“都十组了?这个小家伙今天也很拼啊。”
宾耀峰也笑了起来。
“你们两个小兔崽子还真是相似呢。”
父亲用力地揉搓着宾耀峰的脑袋。
“真是的,臭老爹,我都初三了好不好。”
宾耀峰不耐烦的拍开了父亲的大手。
“哈哈哈哈哈哈!照样是个兔崽子。”
父亲的手根本没有被这个小初中生拍动。
“但你们两个小兔崽子,说不定还真有登上顶点的一天呢。”
他看着自己的儿子以及躺在地上的学生,不禁开始展望他们的未来。
施跃杰躺在地上,望着发出灯光的电灯。
他缓缓抬起左手握了个拳,似乎抓住了洒下的光线。
“顶点!”
他微笑着,在脑内重复了一边教练的话语。
......
“过来坐着吧。”
宾耀峰的话将施跃杰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嗯、嗯。”
他呆呆地跟着宾耀峰走到了一旁的凳子边坐了下来。
“其实我也知道你今天下午打电话叫我来并不是为了和我打一场。”
宾耀峰说道。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你应该是来赌我能给你一个方案对吧?”
施跃杰看了看宾耀峰,点了点头。
这就是他的目的。
他很希望,宾耀峰能够教现在的自己怎么做。
自己辜负了所有学长的愿望与梦想,本就已经不配再打羽毛球,但是,今天的比赛却让自己再次有了热血沸腾的感觉。
这是自己,不应该再有的想法。
他本已经打算完全放弃羽毛球,但是,今天却渴望出现在球场上的是自己。
一面是无尽的内疚与自责,一面是无限的渴望与热爱。
他到底该怎么选择。
他不知道。
所以,他今天找到了宾耀峰。
“我到底,该怎么办?”
他紧握着那一块小小的球拍。
他本想再次还给宾耀峰,却发现自己根本伸不出手。
作为多年的好友以及大哥,宾耀峰自然知道施跃杰的情况。
他笑了笑,手搭在了施跃杰的肩膀上。
“你觉得,智山一共参加过多少届全国大赛?”
他问了一个看上去无关的问题。
施跃杰不知道他的意图。
“不知道,”他摇了摇头,“有很多届吧。”
宾耀峰点了点头。
“没错,很多届。并且还要加上没有在省选拔赛中取得资格的那几届,这个数字根本没有人能算的清楚了。”
“那你知道,智山一共夺冠过几次吗?”
宾耀峰再次问道。
“两次。其中一次便是你与秦昊然参加的那一次。”
施跃杰回答。
“没错,在参与的无数次大赛中,智山只夺冠过两次。既然如此,你应该也知道究竟有多少学长们都怀揣着相同的梦想却不能亲自实现了吧。”
施跃杰瞪大了眼睛看向宾耀峰。
的确,除了自己的学长,还有无数自己没有见过的学长,同样在这条追梦之路上失败了。
“如果你觉得他们追梦失败了就是大错特错了。”
宾耀峰仿佛完全看穿了施跃杰的想法,对他说道。
“我在你当上社长的时候就对你说过,智山不是一个组织,而是一份传承。”
“智山所传承的,不只是名字,也是梦想。”
“智山的每一届学生,都会带着上一届,上上届甚至到最早一届的学长们的梦想,重新踏上全国大赛的道路。所以,你的学长们的梦想,并没有破碎,而是转移到了你们新一届智山的身上。”
“如果你这样就说了放弃,那放弃的可不只是你的羽毛球之路,也放弃了你的学长们的,最强烈的愿望。”
“总有一天,你也会加入这份传承之中,将这份梦想传承下去,给何羽,给黄江文。当然,他们也会有继续传承下去的那一天。所以,这还包括了你所有后辈们的理想。”
“即使这样,你还想放弃羽毛球吗?”
宾耀峰将手搭在了施跃杰的肩上,他说了很多话,但都一字一句地印在了施跃杰的脑海中。
施跃杰的双眸微微颤抖,宾耀峰的话对他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是啊,智山这个名字,所包含的含义实在是太多了。
他包含着自创立之初以来,所有学长们的奋斗与愿望。
是否能够放弃这件事,并不是自己一个人能说的算的。
但是......
那一道道泪痕与一滩滩泪水不断地在他的脑中闪回。
“我到底,该怎么办......”
施跃杰再次握紧了双手,滴滴泪水顺着自己的脸颊落在了那只老旧的球拍上。
接着,宾耀峰的手也放在了球拍之上。
“因羽毛球而起的心结,就用羽毛球来将其解开吧。”
宾耀峰的语气很温柔,但这一刻,施跃杰犹如醍醐灌顶。
“用羽毛球......”
泪珠的下落速度慢慢的放缓了。
“......来解开。”
这就是,宾耀峰给出的方案。
迷茫是根本无法被简单的说教解决的。
若想打散这片迷雾,还需要施跃杰,自身去感受。
这一次,施跃杰再次做出了决定。
“我知道了。”
施跃杰抹干净了眼泪站了起来。
此时他的眼神中,多出了一份坚毅。
“社长,请跟我打一场吧!”
他对宾耀峰深深地鞠了一躬。
“哈哈哈哈哈哈。”
宾耀峰笑着站起了身。
“不是跟我。”
他摆了摆手。
“你应该,去找那位你最想与其对战,同时也最想与你对战的人。”
施跃杰直起了身子。
“最想......”
他的脑海中,很快浮现出了一个人的身影。
“我知道了。”
他微微低头,锐利的眼神中仿佛闪过一道光芒。
“社长,这块拍,我能拿回去吗?”
他向宾耀峰问道。
“哈哈,问我干嘛,这本来就是你的。”
宾耀峰笑着点了点头。
......
“我回来了。”
许凯杰将鞋整齐地摆好在鞋架上。
“嗯。”
他的父亲头也没抬地应了一声。
母亲今天也出完差回到了家中。
“怎么衣服又搞的脏脏的?你是不是还没退那个羽毛球社?”
母亲马上走到了他的身旁拿过了他手上用袋子装着的运动服。
“都叫你退了退了怎么不听的?影响学习怎么办?都高二了马上就升高三了也不知道着急,你也来说说你儿子啊。”
母亲喋喋不休地在他许凯杰的面前唠叨着。
“我已经规定了若是月考退步就去退社。”
他爸依旧没有抬头,处理着公司的文件。
“退步的时候都已经晚了,哎,真是不让人省心。”
他妈妈接着念叨,摇了摇头。
“我先回房间了。”
许凯杰的头低着,看不见他的表情。
“刚回来就回房间,也不知道跟爸爸妈妈......”
“咚。”
许凯杰在一阵唠叨声中关上了房间门。
进入房间的许凯杰并没有任何动作,而是手握着门把手,双脚没有挪动半步。
“咯”
门把手被他的手握的紧紧的发出咯吱的响声。
“滴。”
一滴眼泪滴在了地板上。
他咬着牙,泪水不受控制地划过脸颊。
“福星,求求你......”
地上已经出现了一小滩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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