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那双充满浓浓恨意的眼睛,宋子平再次挥到半空中的手突然僵住,脑海中闪过一双与这酷似的瞳孔,那双瞳孔里也是这么多的恨,也是这么的决绝,也是这般的冰冷。
“滚……,滚出这个家,别再让我看到你。”宋子平下意识的低头避开她的眼睛,颤抖的手无力的垂了下来,指着敞开的门口怒吼着。
那太过相像的眼睛,让他惶恐,让他想起当年那混乱一幕和那个女人决绝的背影,那样的情景他永远也不想再记起,他不想再见到这双眼睛,永远也不想。
“如您所言,我会离开,但是,希望你不会后悔今天的行为。”安然有些疑惑宋子平为何会突然转头,他那样子仿佛在害怕什么似的,但在听到他的话后,她也只是冷冷一笑,毫不犹豫的转身回房收拾自己的东西。
他以为,她还会对这里有所留恋吗?他以为,她还像当年一样跪地祈求他吗?
这个家对她来说,还不如地狱里温暖,如果她还想留下来,那才是最可笑的。
听着安然突然蹦出的话,宋子平刷的一下抬起头,刚想怒斥她,可那道房门却‘彭’的一声关上,阻断了他将要迈开的脚步。
安然回到房间拿出自己的行李箱,迅速的收拾着属于自己的一切,动作干净利落,就好像这样的事情,她做过不止一次一样,而事实上,这样的事情她也确实做过不止一次。
今天的她,已经不是八年前的她,她不会傻得在一气之下什么也不带转身就走,然后在外面挨饿受冻,而那对母女却在这里享受着属于她的一切,谈笑着她的愚蠢。
属于她的东西,她一样也不会少带,不属于她的东西,她也一样也不会多带。
一切收拾妥当,看看这房间内还有没有什么遗留的东西,然后转身离开。
其实她的行李很简单,因为常年住校,这里除了她几件换洗的衣服外,就只有当年母亲留下的那张银行卡,这里对她来说就像一间简陋的旅社一般可有可无。
穿过客厅,无视那几个还站在那里的人,径直朝门口走去,在将要迈出房门的那一刻,她突然想起什么,停下脚步,头也不回的说道:“希望你和你的家人,以后也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我们从此陌路,不相见也不相识。若有一天你们再来招惹我,那我也不会再像今天一样客气。”
盯着她留下一句冰冷的话后,就毫不犹豫的踏出房门的背影,宋子平的心不自禁的颤了一下。
她刚才那些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她知道了什么吗?
为什么,他会有种不好的感觉,好像某种东西已经不再他的掌控之中了。
“伯父,时间也不早了,我先告辞。”安然前脚刚踏出房门,孟泽坤就也跟着起身,沉稳的声音在此刻听来好像有点急促。
“呃?那……”
宋子正在疑惑安然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乍听到孟泽坤的话,一时有些茫然,当反应过来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孟泽坤却已经越过他向前走去。
“坤……”嘉美没想到孟泽坤会突然要走,娇声喊着他的名字想要挽留,可孟泽坤却好像没有听到她的话一样,迅速消失在门口。
看着孟泽坤消失的背影,嘉美气得咬紧了红唇,盈盈大眼中是浓浓的不甘。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魏桂兰看看转眼就没了人影门口,迷惑的问着。
怎么回事?谁知道怎么回事?
宋子平无力的坐在沙发上,眉头深锁。
他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孟泽坤喜欢的到底是谁?如果说他喜欢的是嘉美,那么刚才就不会离开,如果他喜欢的是安然,那嘉美又是怎么回事?
安然提着没有几分重量的行李箱穿过庭院,步履坚定而快速。这个家,她是一分钟也不想呆了。
由于她的走的太快,眼睛的注意力也全都放在朦胧灯光照射下的台阶上,自然就没注意到前方突然拐出的人,冷不防的就这样撞了上去。
“啊……”安然惊呼一声,下意识的想要闪避,但却她忘了自己还在阶梯上,半边身子撞上那个人后,身子就不由自主的向一侧跌,与此同时,一股沉稳的力道拉住了她的胳膊,迅速把她又拽了回来。
“对不起,你没事吧?”安然刚刚稳定身形,头顶上就传来了一个男人道歉的声音。
“安然。”
经过这一天的事情,安然的耐心本就已经所剩无几,现在又突然出现了这么一个人莫名其妙的的人,让她本就少的可怜的耐心全部消耗殆尽,刚想抬头斥责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身后却传来了一道熟悉无比的声音,回头,就见孟泽坤正踏着重重的步伐迅速向她走来,面色阴沉无比。
看到他,安然心头一痛,接着就是漫天的愤怒,用力甩开正在向她道歉的男人的手,转身跨下最后一层台阶继续前行。
现在的他,不是应该守护在他心爱的女人身边吗?干嘛这么急匆匆的出来?他不是说他爱的人是宋嘉美吗?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来找她?
“安然。”孟泽坤见她明明看到自己,却如同躲瘟神一样迅速离开,立刻紧走几步,在经过刚才抓着安然的男人时,脚步微微一顿看了他一眼,然后小跑着向她追去。
男人静静的站在阶梯上,望着一前一后迅速离开的两人,浓眉微微一皱,黑眸中闪过疑惑,略一思索后双手往裤兜一插,回身不疾不徐的向前方的两人走去。
安然,如果他刚才没听错的话,那女孩应该就是他要找的人了。
可是,不是说她明天就要结婚了吗?现在这情况,看起来可不太对劲啊。
“安然,安然……。”孟泽坤脚步紧跟在她身后,不停喊着她的名字,声音中带着些许隐忍不耐,可前面的人却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脚步不停反快。
“宋安然,你给我站住。”饶是孟泽坤再有耐心,也禁不住安然的不理不睬,终是忍不住怒吼一声。
听到他的怒吼,安然身形一僵,行走的脚步立刻就停了下来,侧眼微微向后一看,正好瞄到他那被路灯拉长的身影。
他终于不再掩饰对她的厌恶了吗?一天之内而已,这已经他第二次对她怒吼了,既然这么厌烦她,又为什么还要这么不弃不舍的跟着她?他到底想做什么?
他不是说不爱她吗?
既然不爱,为什么还要如此纠缠?
想到这里,安然苦涩的一笑,他还是这么习惯命令她,可凭什么他让她停她就得停下,他让她走,她才能走?八年来,她把他的每一句都当做圣旨一般听从,但今天,她不会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看着她停下来的背影,孟泽坤深呼出一口气,心稍稍放下,正要准备走到她身边时,她却再次迈动脚步,速度比刚才更快。
见她又要离开的脚步,孟泽坤剑眉狠狠一缩,紧跑几步一把拉住她,力道之大,让她身子随着他的身形旋了半个圈才停下。
“你到底再闹什么别扭?”不等她站稳,孟泽坤已经愤怒的禁锢住她的双肩,冲她高声怒喝着。
闹什么别扭?
他会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
既然不爱,就该离开,这是她一直以来奉行的话,难道他不知道吗?
安然冷冷的看着被他抓得生疼的肩,身子一动想要挣脱,可没想到,她的反抗却让孟泽坤的双手抓的更紧了,那力道仿佛要将她的肩骨捏碎一般。
“啊……”安然疼的闷哼一声,咬牙忍着肩骨上传来的痛楚,抬头怒视着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放手。”
“你要到哪里去?”看着她忍痛的样子,孟泽坤一愣,手上的力道立刻松了些许,却不曾放开。
“关你什么事?”安然冷声撇头,不想看他。
她爱上哪儿上哪儿,他管得着吗?
“你,你以前不这样的。”见她倔强的撇头,孟泽坤忍不住有些头疼,心里烦躁不堪。
本来他也不想管她,毕竟今天早晨,他已经把所有的事都说清楚了。可不知怎么的,看到她今晚的样子,脑海中就出现了初次见到她时的情景,那时的她是那么绝望,那么忧伤,就好像被所有人抛弃的孩子一般,让他看得心惊,心疼。而现在的她,与那时的她一般无二,都是那么决绝,他怕会发生当年那样的事。虽然,这事与他没什么关系,但事情毕竟是因他而起,一旦她出了事,他总要负上些责任的。
听到这话,安然心口一阵阵的疼,像被什么撕裂了一般,疼的让她难以呼吸。
“你是说,那个像白痴一样的我吗?”用力深呼吸一下,她缓缓抬头微笑着说,只是那笑却是那么的凄凉。
以前的她不是这样?不,以前她就是这样的,只是因为有了他,她才会变了,变得那么软弱,像个白痴一样不堪一击。
“你,我只是不爱你而已,你用的着这样吗?要死要活的给谁看?”看到她的微笑,孟泽坤却一把推开了她,更加愤怒。
就是这样,每当他不如她的意时,她就会这样笑,让他不得不妥协。
要不是见过八年前的她,他不会追出来,就只为良心上的那一丝小小的不安。
安然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男人,喉间窒闷的说不出话?
她要死要活?
她哪里要死要活了,她只是在遵守着他的话,不再出现他面前,她只是想要离开而已。
“我告诉你,你就是死,我也不会伤心、不会愧疚,你别妄想用死来威胁我。这八年来,要不是因为你那副弱不禁风样子,我一不如你的意,你就要寻死腻活的样子,我不会坚持到今天才跟你摊牌。”见她不语,孟泽坤以为自己说中了她的心事,声音也越加高昂。
原来,在他眼中,她就是这样的吗?她这八年来的付出,就是让他以为自己是在威胁他?
安然的唇张张张合合好几次,却始终没能说出一句话,不敢置信的看着男人在路灯的照射下有些扭曲的脸,不知不觉的后退着。
可她忘了自己正站在路边,后面没有几步就是路边石的台阶,不知什么时候,她突然觉得脚下一空,身子立刻倾斜着跌出了路面,紧接着耳边就传来了刺耳的刹车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