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郭凡带自家公子上岸后,就见属下铁拳提着一个白胡子老头围了上来。
那老头鹤发童颜,细看还有几分高人风范。
只是浑身上下只披了件外衣,脖颈处还有些红色胭脂唇印,还赤着双脚。
虽然老头早已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可还是对着那被郭凡带上来的溺水少年仔细检查起来。
老者伸手在少年身上一阵摸索,又俯下身来听了听,沉思一会,对郭凡说道。
“大人,公子早就脱离危险了,应该是刚才早就被人救了过来。”
“至于现在还昏迷不醒,老夫猜测应该是喝醉的缘故。”
“喝醉?”
郭凡眉头一皱,三公子不是不喜欢喝酒吗,怎么会泛舟饮酒呢?
“嗯,严大夫说的对,你家公子确实没事。”
一道声音从河岸边响起,郭凡等人扭头望去,就见刚才那个救人少年,从河岸边走了过来。
“小瑞子!”
瞅见少年模样,严大夫惊呼一声,可马上闭上了嘴巴,用余光瞟了眼郭凡脸色。
见郭凡看见少年面色铁青,在想到刚才第一眼见郭凡胸口的血迹,严大夫张了张嘴,可终究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救人少年朝严大夫点了点头,算是见过,然后朝郭凡拱了拱手道
“草民牧容见过智部大人!”
“牧?!”
铁拳一瞪眼,朝郭凡暗中使了个眼色。
牧姓非常稀少,何况这是在青洲,是牧府管理的洲郡。
听说牧府年轻一代的辈分正是容字辈,牧容,这两个字好像都于牧府有千丝万缕联系。
郭凡眼睛微眯,盯着牧容看了一会儿,就测过身去。
谁知牧容并没有从郭凡身边走过去,反而沿着河岸朝远处走去。
“这孩子怕生,还望两位大人不要见怪。”严大夫见气氛尴尬,连忙出来打圆场。
“不是怕生吧!这少年戒备心很重,你们小镇人?”郭凡从牧容离开的方向收回目光,打断严大夫话语,看似漫不经心随口一问。
“这孩子从小命苦,有些戒备心也是正常事。”
“至于他是不是小镇人,严格来说只能算作半个。”
“半个?”郭凡明显对第二句话更感兴趣,毕竟从少年衣着打扮来看,也能看出少年窘迫的生活。
严大夫先朝四周看了看,走到郭凡旁边,压低声音道。
“大人,那少年是十年前和他母亲从外地来到小镇,只可惜还没到一年,他母亲就染病死去了。”
“举目无亲的外乡孩童,还是在小镇居民照顾下才得以活命。”
“只是那生活,别提多苦了。”
“十年前,梅会?”郭凡可不会认为严大夫为了说这些闲话,还压低声音。
严大夫耷拉着眼皮,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下来。
“她死了,就是那孩子母亲,那个温柔善良的女子?”郭凡忍不住再此询问道。
虽然郭凡只见过那女子一次,还是在十年前那次梅会上,只是郭凡可以肯定那绝对是自己见过最温柔的女子,没有之一。
不过那次梅会上,是那个女子最无助的一次,也让郭凡对自己的身份产生第一次厌恶。
“嗯,得了一种怪病,不过走时没有痛苦,很安详,毕竟终于得到解脱了。”
由于严大夫低着头,看不清他脸上神色。不过听其声音,悲伤还是充斥其中。
郭凡又询问几句,就和铁拳扶着还在昏迷的自家公子,离开了,只留下严大夫独自一人留在原地。
“她是解脱了,可自己的孩子却又陷进去了,命呀,命呀!”
那条沉船也最终沉没了下去,消失在了暗无天日的河底。
牧容沿着河边走过富贵区,直到走到一道红色的高墙前停了下来。
墙只有一丈高,却是不少人眼中不可逾越的沟壑,因为此墙后面就是贫民区。
贫民区和富贵区只有一墙之隔,可也是这堵墙将一些隔了整整一辈子。
这堵墙有三个门,一个正门,两个副门,正门是那些贵人的专属,至于像牧容这样的贫民只有走副门。
不过这些只对其他人管用。
牧容四下看了看,见没有人,助跑来到墙边,纵身一跃把住墙头,一个翻身越过了高墙。
牧容虽然不是很高大,可身手敏捷,落地只有细微声响发出。
牧容落地后,借着月光辨别了下方向,朝家赶去。
毕竟贫民区没有富贵区那样路上点着彻夜长灯,所以漆黑是是这里的主色调。
那些漆黑中微弱灯光,是些妇道人家为汉子们缝补衣服,或者做些零散手艺活补贴家用。
一路上牧容脚步都是轻轻的,不敢打扰大家休息,毕竟大家都是苦命人,都会相互体谅。
牧容走到一处破旧的小院才停了下来。
小院外表破旧,只有一间主屋和一间杂室组成,可通体却用青石砖建成,就连院子围墙也是,在这片贫民区里,也可以算的上是“富贵”家。
牧容打开小院门上那把锈锁,推开门去,简单收拾一番。
就着冷水,吃了些干粮和咸菜。
对于干粮和咸菜,牧容早已习惯,因为比这还艰苦少年都熬了过来。
住着这么一座“豪宅”,却过的如此艰苦,恐怕也只有少年这一个人吧!
也有人来劝牧容将这宅子卖了,好换着银子来做日常开销,可牧容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因为这里对牧容有非同一般的意义。
在这里,他和自己母亲度过了最快乐的那段时光,也是他心中那个应该有的家。
牧容休息了会,恢复了点体力。
简单舒展了下身体,牧容把灯吹灭,犹豫了会,还是沿着黑暗中向着床头摸索了过去,可下一刻牧容身体微微一顿。
就见牧容从床头摸索出两个不大的布袋,其中一个是用干净布料缝制而成,另一个则是乌黑发亮。
看见这两个布袋,牧容脸色在依稀月光下惨白一片,仿佛不认命似的,牧容颤抖着手将那个干净布袋打开。
随着一阵清脆叮当碰撞声,一把钥匙和几枚发亮的铜钱掉了下来。
牧容凄惨一笑,躺着床上摸索着那枚钥匙,少年第一次觉得夜是那么漫长,那么漫长。
漆黑夜色中,一个黑衣人从水渠下游露出了头来。
借着月色,黑衣人四下观望一会,就向岸边游了过去,可黑衣人刚上了岸不等他喘口气,一把尖刀插在了他心口处。
“二皇子给了你什么?”
一道女子声音出现在他耳畔,一股刺痛伴随着寒风一起冷到他灵魂深处。
黑衣人感受到生命力逐渐消散,含糊不清道
“家人!”
女子声音突然沉默下去,可每一刻对黑衣人来说都成了煎熬,可他还在苦苦等,等一句话。
“我们会找到他们,会照顾好他们。”女子声音再次出现,不过这次多了抹情感。
听到女子这句话,黑衣人眼中光采这才消散,仰面跌入水中,沉没了下去,河里又多了具无名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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