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人们一个月来一直在处理巨人送来的牛羊。
羊子没什么问题,族人在村南面围了一个圈子,每天丢点干草树枝就养活了起来。
牦牛倒是娇气的很,来到村子就不吃草,一天一天地消瘦下去,半个月死了几十头,无奈之下,白岚只能下令把牛全杀了。
屋外的雪已经堆了两尺多厚,天空却依旧下着雪,被巨人破坏的建筑已经停止了修缮,村口去往河边的路上,族人拎着陶罐走向河边倾倒着红色的牛血。
白岚靠在窗户边,炉火上用水煮着一锅牛肉,曜在用匕首切着小野葱,碟子里盛着一小碟细盐。
碟子有四个,酒却只有一壶。
泰放下了手中厚厚的一叠竹简,码整齐了,开口说道,“从迁徙到现在,族中的军卫四所,共计回收腰牌156枚,斥卫三营,共计回收腰牌28枚,一路上的艰险,,部队都冲在最前面,基本打完了,现在连架子都凑不起来。斥候就更不用说了,十不存一,能动的就两个了!”
“我们在老部落组建的官僚体系,到了这里,基本上全完了!”
跪坐在一边的痴挪了挪屁股,想要说些什么,又不敢插嘴。
白岚注意到了痴的动作,“你有什么问题,想说什么就大胆说吧!”
痴搓了搓手,“老婆啊,族长,族中就30个女人,100多号男人,三个人种一块地都轮不过来,这,这,怎么分嘛!”
“所以,你们就有玩羊的理由?”
痴一听就知道族长什么事都知道了,脸臊地通红。
白岚理了一下思绪说,“青州那边收到我们送回去的信就会采取动作,只是,远水解决不了近渴,诸位,对于白岚部的发展,你们谈一谈内心的想法!”
曜切了一碗了手中的小蒜,将其分成四等分,推到众首领面前。
最先发言的是泰,他心中早有想法了。
“大家都看见了,我们部族,太缺人了,冶铜需要人,种田需要人,以后开路,修大城都需要人。看看那些倒下的围墙,想一想,夸父要是我们的敌人,我们拿什么挡住他们!”
“但是,如果我们有一千人呢,一千把弓对准的夸父,他连我们白岚村十里路都不敢进来。”
“我们部族,必须与当地的部族进行融合。白岚部想要生存,必须要吸收本地的力量壮大自己。”
他看了一眼曜和痴,见两位首领都赞同自己的看法,接着往下说。
“我认为,白岚部融合当地部族主要有两条路。正如族长所说的王道与霸道并用,不可偏颇。王道,就是要将白岚部的影响散发出去,吸引当地的部族前来投靠。但是,我们同样要走霸道,因为这里不同于龙石岛,我族壮大后,走农耕是必然,有多少土民喜欢过上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白岚部想要获得人口快速发展,必然要走以战立族的霸道路线。”
“说的好,俺也一样!”,痴在一边表达了强烈的支持。
“早该他娘的这样干了,我就想把白岚部的枪兵方阵恢复起来,妈的,几千人的山阵,我看看还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欺负我白岚部!”
“曜,你说说看,你是什么想法?”
白岚点播了一直不出声的曜。
曜看了一眼说道,“族长和首领都说好,曜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假话!心里话不要藏着,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能说的!”
曜将拌好的牛肉推到桌子上后,“首领们都想组建几千人的大兵团,可白岚部只要200人,土民多了,白岚部还叫白岚部么,族长还是白岚部的族长么!”
这一句话,说出来后,首领们都不说话了。
白岚将牛肉放在清水中烫熟,哈着热气放入嘴中,几乎没怎么嚼,就吞下了肚子。
放下筷子,他说道,“你们怕的不是失去我这个族长,而是害怕老部族以后在白岚部逐渐被土民取代,失去话语权!”
“我不想骗你们,如果老氏族拒绝进步,那么这种情况一定会发生。”
“新的,一定会取代旧的,多的一定会打压少的,这是历史演变的趋势!”
“也是,我不愿意见到的趋势。”
“十年了,细想我们这十年过了几天安稳日子。我们部族经历的苦难拿出任何一项,放在其他任何部族身上都是灭族的灾难,回望我们一路走过的路,苦难道路的两侧铺满了族人死去的骸骨。然而苦难同样锻造了我们,无情的天灾人祸中,我们从野人进化成人,抛弃野蛮拥抱文明,捶打出了勇敢开拓坚韧顽强的强韧的文明内核。森林之子有泰格里斯神鹰,高山之子有巨灵神,这个世界上我们眼睛到不了的地方,文明遍地开花结果,他们或有神兵或有至宝或有天道庇护,我们白岚部什么都没有,就靠着心中的一口气,才能挺直腰板和他们叫板了!”
“如果,白岚部因为一群蒙昧的穴居人的加入再次解体成一地的散沙,劣币驱逐良币,那我们的白岚部才是真的完了!”
“200人又怎么了,200人照样能搅动20000人,白岚部的精神内核活下去了,我们这个民族才会永久的延续下去!”
“路,已经给你们指明了,怎么运作就看你们自己了!”
他眯着眼睛看向窗外,雪水煮着的牛肉散发的香气化作一缕缕白色的水汽溢出窗外,香气勾动了人的食欲。
可是,首领们没有一个人心里生出想要大快朵颐的心思,他们的心里被更加厚重的历史责任感压得死死的。
“都吃不下了吧,那就滚吧,我也没心情了!”
首领们鱼贯而出后不久,泰推开了房门,向白岚请示道。
“按照族中编订的历法,再过一天,一年12个月就要走完了,走完之后,历法如何开始!”
“从头开始!”
“从头开始,泰明白了!”
他依旧立在门口,任凭雪花落在身上。
“怎么,还有其他事?”
“族人们对新的一年满怀期待,他们希望族长能够准许他们在一年的最后两天能够多煮些牛肉,喝上一杯美酒,稍微庆贺一下!”
“胆大妄为,他们怎么敢生出这样的胆子,不必要的食物浪费,忘了高原上挨饿的痛楚了么?”
他说出这话之后,自己也是一愣。
苦难锻造了这个民族,同样也改变了他自己,他一直说族人改变了很多,唯独没有看见自己才是改变的最多的那个人。
“一年已经到头了么?”
本该是阖家欢乐的日子里,在他遥远的家乡,他那住在乡下的父母,会不会也在翘首以盼着失去音讯的游子的讯息而心神憔悴呢?
他吞了吞苦涩的口水,擦去了无声滑落的眼泪。
“一天怎么够?三天吧,三天就差不多了,酒食不限量,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想喝多少就喝多少!”
他还找了个蹩脚的说辞给出了理由,“生活有张有弛才不会显得单调啊。百日的辛劳,换来的不过是数天的快乐,这是上天赐予的恩泽,也是人生的意义所在啊!”
“那么,这个节日叫什么名字?”
“去冬迎春,自然叫‘春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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