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草纲目》载:“犀角,犀之精灵所聚,足阳明药也。胃为水谷之海,饮食药物必先受之,故犀角能解一切诸毒,五脏六腑皆禀气于胃,风邪热毒必先干之,故犀角能疗诸血及惊狂斑痘之证。”
原本,红雀以为那些碎片是玉石或者某种金属,可查遍了金石典籍也没有找到完全相似的东西。
直到在对着烛火仔细观察时,由于靠得太近,竟烤出了淡淡的异香。
碰巧给庞子储上完药的红鲤路过,闻到了这股异香,这才确认,是犀角。
红鲤从小随父亲行医,耳鸣目染再加上颇有天赋,十几岁便可以接诊病患。15岁父亲因病去世之后被医霸纠缠,百般迫害,不得不背井离乡,四处流浪。后被梅冷春所救,一起带入徐府。
得知她会医术之后,梅冷春便安排她一边继续学医,一边给10岁的柳客做贴身侍女。
平时徐府上下无论是谁有个头疼脑热都会找红鲤帮忙看看,徐府库房里的药材也都是红鲤负责平时管理。
因此,虽然犀角名贵,但红鲤还是接触过的,自然一闻便能分辨出来。
柳客的脑袋“嗡”的一下,所有的东西串在了一起。
尸体上的粘液是肉冻,味道黏在了碎片上,碎片是犀角,而大周的犀角多产自南国,这玩应儿基本都进了宫,能在市面上流传的无一不是价值连城。因此犀角可是不常见的东西,而自己恰巧就在最近看到过,有一个人就有犀角!
刘戌,那日在诗会,他也离开过花园。如果自己没记错,那天回花园时,曾看到他在擦那根犀角,用的是自己的衣服,而不是之前用到的丝帕……
难怪之前在叶府被讯问时,李千愁一直在引导自己拿帕巾擦汗。
“红雀,你让红豆跑一趟,把这包碎片送到京都府衙,交给王三火王捕头,告诉他,这是从庞子储衣袍破损处发现的,其他什么也别说。”
这事可不好明着说,咱小门小户的,最好还是别掺和进去,就交给官方处理吧,相信以王三火的风评,应该会秉公处理吧。
柳客继续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晒着明媚的阳光。
京都这天气,真好。
……
红豆按柳客的吩咐,去到了京都府衙,只是门房的一名马脸差役告诉她,王捕头外出未归,不在府衙里。
“这可怎么办啊,二爷让我交给王捕头,可厨房王师傅的红豆酥马上就要出炉了,再不回去就要被分完了!”
红豆急得直跺脚,马脸差役见红豆着急,于是好心说道:“这位姑娘,如果不是要紧的事情,我可以帮你转达。”
红豆一听,那可以啊,反正二爷也没说必须交给王捕头本人,转交应该也可以吧!
红豆认真的跟马脸差役交代着,包括东西的来历以及一定要交给王捕头。马脸差役也满口答应,认真地样子让红豆都觉得那张马脸颇为可爱。
交代完,红豆喜笑颜开,蹦蹦跳跳的回家了,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马脸差役逐渐消失的笑容以及异样的眼神。
“小赵,刚刚是谁啊?”府衙内传来喊声,竟然是李千愁走了出来。
“哦哦,是李头啊,没什么人,外地来到,问路。”
“哦,最近京都不太平,都注意点,有事一定要汇报。”李千愁淡淡的说道:“你辛苦了,我先去找王捕头了。”
“好嘞,李头放心,属下一定忠于职守!”
“嗯。”李千愁应了一声,转身就回去了。
姓李的马脸捕快看着李千愁走回府衙,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
忠于职守?这京都城,街上的一个烧饼都要十文钱。自己还忠于职守?忠于每月3两银子1的俸禄吗?
小李看着手上的布包良久,忽然狠狠的攥在手心里,暗暗想着:如果自己没猜错,这东西如果卖对了人,能顶自己干十年。
“我要挣的可不仅仅是十年,我要的,是逆天改命!”
……
入夜,阴云遮住了月亮,礼部尚书刘百崇的府邸出奇的不见灯火,只有天上的零散星光照在府中。
刘家大公子刘寅端坐房中,沉默不语。
门外,刘戌双膝跪地,摇摇欲坠。
刘寅身旁侍女小声提醒:“大爷,二爷已经跪了一时辰了,再跪下去,只怕……”
刘寅冷冷的看了眼侍女,侍女猛得浑身一颤,老老实实的站在,再也不敢说话。
刘寅深深吸了口气,跟侍女吩咐道:“去准备一下吧。用酒,好酒。”
“狗儿,爱喝酒……”刘寅喃喃自语。
侍女惊恐地偷偷看了眼刘寅,颤颤巍巍的去准备了。
刘寅起身抚了抚衣服,推门走出,看着刘戌,把一个布包丢在他面前。
“身上的伤,还好吗?”
听到刘寅的话,刘戌满脸惊喜的抬起头,可迎面就撞上了刘寅冷漠的目光。
“让兄长担忧了,伤还好。”刘戌又把头低了下去。
“布包里是你留下来的证据。这个证据足以毁了父亲,毁了刘家,甚至毁掉恭王殿下。”
刘戌颤抖的打开眼前的布包,里面赫然就是柳客从庞子储衣袍上取下来了的碎片!
“如此关键的证据,只花了区区300两,可以说这区区300两就买下了大周的命运。”
“知道吗?卖给我这包东西的是一个小小的差役,微不足道,如蝼蚁一般,却凭借着自己的运气和智慧,推测出了这包东西卖给谁才能换来最大的价值。”
“站在我们的角度,他的选择是愚蠢的。可站在他的角度,这包东西他藏不住,他的选择是最聪明最安全的选择。多聪明啊,真是个人才。”
“总得来看,我是赚了,花钱就解决一个致命的后患,又发现了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说着说着,刘寅突然停了下来,满眼复杂的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亲弟弟。
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也许我赚得了许多,但是我却要亏掉自己的弟弟!我的新弟弟!”
刘寅恨铁不成钢的说着,咬着牙,狠狠的踹了刘戌一脚。
刘戌不敢闪躲,硬生生的接了下来。
刘戌用颤颤巍巍的声音,惶恐的说着“兄长,我错了,您救救我!他们没有证据!我可是您唯一的弟弟啊!”
“证据?朝堂之争,还需要证据!”刘寅怒吼道:“就凭你胸口上的拳印,你就解释不清楚!更何况还有其他!就算什么证据都没有,光凭着嫌疑,都有的是办法弄死你!再把恭王和父亲也拖下去,你让我怎么救你!”
刘戌双手下意识的死死抓着地面,顾不上留在地面上的条条血痕与指尖的疼痛,还在挣扎的说道:“还有父亲,父亲不会放弃我的,母亲…母亲她……”
“父亲今晚多喝了几杯,已经醉倒了,母亲照顾父亲休息后,整夜都会在佛堂抄经祈祷。今天晚上,没人会来。”
刘戌面如死灰的瘫坐在地上,他知道,自己完了。
“那……就不能让我走吗?去哪都行,我一辈子都不会在露面,哥,我……我想活着啊!”
刘寅难道不想让刘戌离开京都吗?可是这毕竟是涉及到国本之争,哪怕只是有一点点可能,都不能去冒险。
刘寅痛苦地闭上眼睛,挥了挥手,刚刚回到院子的侍女赶紧上前,跪在刘戌身边,把手中托盘举在刘戌面前,托盘上放着一壶酒与一盏酒杯。
刘寅走上前,把酒杯斟满,单膝下跪在刘戌面前,拉起刘戌的手,把酒杯塞到他的手里。
刘戌手持酒杯,颤抖的手把杯子里的酒撒出去了不少。
刘寅没说什么,只是缓缓拿起酒壶,往酒杯里倒酒,一直倒着,哪怕溢出来了也还是倒着。
“这酒是年前御赐的酒,父亲嘱咐的,你爱喝酒,尝尝吧。”
“呵呵,喝酒,哥,弟弟自从不能人道之后,便只能酗酒度日,活到现在混得个文不成武不就,我恨啊!是!我是奸杀了三个侍女,可是我堂堂尚书之子,难道还比不过三个贱籍的奴才?”
刘戌依然不甘心,面色狰狞的低声吼道。
刘寅看着眼前状若疯魔的弟弟,沉默不语。
区区三个贱籍,自然是比不过自己的弟弟。可同样的,自家弟弟也比不上整个刘家和恭王殿下啊。
刘戌绝望的看着刘寅,见他久无反应,知道自己今天注定是再无生路,绝望的笑了笑,端起酒杯喝了下去。然后仰天大笑,一边笑一边嘶吼着,泪水顺着眼角缓缓流下。
刘戌一边笑,一边浑身抽搐,鲜血从口鼻中伴着笑声涌溅出来,身子也开始摇摇晃晃。
刘寅一把抱住自己的弟弟,任刘戌口鼻中的鲜血流在自己的衣服背后,一只手死死地搂着刘戌,另一只手颤抖的轻抚刘戌的头,嘴里轻声安慰道:“很快的,乖,不疼啊……”
慢慢的,刘戌的身体不再颤抖了,喘息声也渐渐消失了。
刘寅缓缓的把刘戌平放在地上,用颤抖的手合上了刘戌布满血丝的眼睛。就这么跪在刘戌的尸体前。
忽然,刘寅右手一抖,一把寒光短匕从衣袖中掉落到刘寅的手中,紧接着刘寅右手一挥,冒着寒光的匕首划过侍女的脖颈。
鲜血溅在了刘寅的脸上,侍女满眼不可置信的瞪着刘寅,缓缓倒在地上。
院中终于静了下来,只剩下鲜血从侍女后喉咙中涌出的“呼噜”声。
冷冷的月光照进院落,刘寅看着弟弟的尸体,用着嘶哑的声音缓缓喃语道:“徐府,柳客……”
备注:
1大周货币汇率,1两等于10钱,1钱等于100文。文中京都府衙马脸李差役每个月俸禄3两银子,即3000文。(差不多能买300个烧饼吧) 20705/107866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