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归正传,此时此刻的清乐坊中,柳客渐停下笑容,玩味的看着眼前的刘戌和周边越来越多的看热闹的人,人群中他看见了之前争吵过的那几名胡商。之前的小厮刚好也出现在门口,向柳客点了点头,还是银子好使呀,也不知道那小厮用了什么招,能把那几名胡商引过来,是个人才。
是时候了,柳客心里这样想着。
“刘兄说的是,小弟才学浅薄,纵使自幼读书,现如今也不过是个秀才功名,细细想来应该也确实与刘兄相差甚远呀。”“噗呲……”柳客轻飘飘的说着。庞子储却忍不住笑出了声,见自己没忍住,庞子储干脆直接笑了出来“柳二哥已经有秀才功名了,不知道咱们刘大公子可曾考取功名?相比还是差那么一点点吧,如此看来确实是相差甚远呀!哈哈哈……”
不少人跟着笑了出来,柳客这招明夸暗损用得实在是熟练。
眼看着刘戌跟几个同样在国子监镀金的公子哥脸色越来越差,柳客也知道不能操之过急,赶紧解释道:“才学的高低也不能用功名大小一概而论,只要是遇到了自己擅长的部分,考个功名还是很容易的。”
此话一出,用咱们的话来讲就是太凡尔赛了,但是在刘戌看来却是给他提了个醒,自己苦心数日准备的对子,那可是出自名家之手,绝对的绝对。何不此时拿出来,一方面可以让叶长青见识见识,另一方面也可以压一压柳红螺的气焰,若是他没对出来,就可以大宣扬他的功名来路不正,说不定还能让他被彻底除名。
“柳公子大才,在下早有耳闻,我这恰好有一副上联,是在下去岁偶有灵感所创,想了甚久也没想到下联,今天正好柳公子在,不知能否帮愚兄实现这个心愿呢?至于说公平性,那自然就得叶公子来居中裁判了,叶公子人呢?叶公子!”
见最终还是扯到了自己,叶长青只好无奈的摇摇头,顺着人群走打前面,微微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他现在只想赶紧结束这件事情,因为自己总是感觉柳客似乎是另有所图。
“如此甚好,有叶青衣叶大才子居中裁判,小弟自然心服口服。”柳客笑嘻嘻的冲叶长青拱了拱手“但是总要有点彩头吧,不然这没缘由也没什么意思。这样吧,若是刘兄赢了,我便当众承认不如刘兄,但如果小弟侥幸取胜,就请刘兄自掏腰包,在这清乐坊找十位姐姐连包七天,也照顾照顾咱们咱们京都城的曲乐生意,如何?”
彩头一出,围观众人哈哈大笑,在场的乐师小姐姐们也都羞涩扭捏,但心中大多都有些许期待,毕竟那可是尚书之子,这要是运气好,说不定进尚书府生活的好机会就落到自己身上了。不少乐师小姐姐都安安祈祷,可一定要让柳二爷可一定要赢呀!
“好!就这么说定了!”刘戌眼看着都到这份上了,也是被赶鸭子上架了。自己要是不答应,总不能承认自己是真的才学不行,或是身体不行吧。
庞子储悄悄站到柳客身后,扯了扯柳客的衣服,刘戌明摆着是有备而来,可柳客有几斤几两他庞子储能不知道?
柳客给庞子储使了个眼色,让他放宽心,不论刘戌出什么招数,也不论是输是赢,自己都有办法把这清乐坊闹起来,毕竟这才是自己今天来这一趟的目的。
“刘兄大气呀!小弟先替咱们清乐坊的姐姐们谢谢刘兄慷慨解囊了”说罢,柳客抚了抚衣服,大大方方的坐了下来。
“等你赢了再说吧!”刘戌也不客气,几步上前,坐在柳客对面,众人皆上前围观。也包括那几名胡商,毕竟在这清乐坊里,大周学子当中打赌对对子,这场面可没那么常见呀,等回了自家部落,肚子里也能有点东西吹吹牛。
“那咱们就开始吧,就请刘兄出上联,让小弟见识见识,开开眼界。”柳客一摆手,比划了个请的姿势。叶长青也落座在两人中间,他也很好奇,刘戌这样的不学无术之徒能写出什么样的对联。
“那我就献丑了。”刘戌装模作样的一拱手,紧接着说道:“去岁家父陪同圣上巡游杭州,在下不才,曾有幸跟随……”说到这,刘戌故意停顿一下,想吊一吊众人的兴趣。
果然,此话一出,跟着刘戌的那7、8名士子一个个都听起来胸脯,仿佛伴驾出巡的是他们,而哪些不认识刘戌的人顿时神色一正,略带惊讶地重新打量着刘戌,眼神中也带上了几分恭维和局促,乐师小姐姐们看向刘戌的眼神也更热烈了几分。
当然,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表现得如此不堪。
叶长青依旧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自顾自的品着茶;
庞子储撇了撇嘴,他知道刘戌那根本就算不上市跟着圣上,跟在后面举旗子都轮不上这货,顶多是跟着他爹去看看景罢了;
至于柳客,他一直在悄悄观察那几名胡商,发现当刘戌提到圣上的时候,三名胡商中的大胡子和小胡子原本表现放松的神情突然定住,另一个鼻头有颗带毛痦子的胡商人却表现的有些茫然,直到小胡子跟他悄悄说了几句,他才表现出吃惊的样子,看来这个毛痦子并不懂大周话。
像是带头的那个大胡子胡商迅速调整好了表情,而小胡子和毛痦子倒是表现出有点紧张和不安,毛痦子似乎是想说跟大胡子说些什么,却被大胡子一个眼神给硬塞了回去。
这倒是一个意外发现呀!
柳客本能的感觉到,庞子储之前提到的宫中仓库失窃案,说不定还真跟这几个胡商有关系,还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说不定一会儿可以帮自家兄弟再立一个大功。
“当时我们就站在西湖边上,一个小宫女端送一只云宫呈祥锡酒壶的时候,一时不慎,将锡壶掉到了湖里,因此我突然灵光一现,想出来一个千古绝对……”刘戌喝了口茶,故意清了清嗓子,接着说到:“游西湖,提锡壶,锡壶落西湖,惜乎锡壶。”说罢向柳客挑衅般的拱了拱手,说道:“柳公子,请吧。”
上联一出,四座皆惊,刘戌身后的士子们连连叫好,连叶长青也感到十分惊讶,细细琢磨良久,轻叹一声说道:“刘公子的上联确实精彩,不但结构工整,韵脚有致,西湖、锡壶、惜乎,这三组是同音,游、提、掉三字都是动作,这些都是难点所在,更巧妙地是,这对联还是根据现实发生的事情现思现做,着实难得,在下一时之间也想不到与之相配的下联,实在惭愧,刘公子大才,在下佩服。”
叶长青肯定是不相信这是刘戌能写出来的,事实上这也确实不是刘戌写的,事情确实是有这么个事情,只是跟他说的版本略有不同。
去岁他爹礼部尚书刘百崇陪驾西湖,他远远地跟着,偶然间瞧见湖边的一处凉亭里,三个人正在喝酒作诗,其中一个人也许是喝多了,不小心把手里的酒壶掉进了湖里,他本想离开,听到一阵叫好之声,正是那三个喝酒的人发出来的,他一时好奇,便上前询问,于是便得到了这幅绝对。
那几人衣着寒酸,再加上操着杭州本地的口音,不会讲官话,最关键的是,那三人都有身体上的残缺,一人独眼,一人单耳,最后一人双腿残疾,坐在轮椅上。因此刘戌认为应该就是一些杭州本地的穷酸书生,故而此时偷拿别人对联也并不担心被揭穿。
刘戌非常享受此时此刻,众人恭维,美女仰慕,他认为自己赢定了,从此刻起,就算他没考中功名又怎样,连叶长青都承认不如自己,明日,自己定能名动京都城!
渐渐地,目光集中在了柳客身上,有挑衅、有戏谑、有期待、有担忧。柳客虽然有秀才的功名在身,但刘戌的上联可是连叶长青都对不上,柳客一个将门长大的秀才能对得上来吗?
“柳兄,不必勉强哈,怎么都是读书人,相逢一笑泯恩仇,什么赌约彩头我都不在乎的哈,就看柳兄你……”
刘戌故作大方,实际上是想再刺激刺激柳客,可话还没说完,柳客突然拍桌而起,吓得刘戌差点从凳子没坐稳掉下来,刘戌刚要开骂,就听见柳客大喝一声:“小二!上酒!九大碗!”
小厮一直在旁边候着,闻言立刻就去准备,片刻之后,九只满盛淡黄色美酒的靛青大海碗整整齐齐摆在了柳客与刘戌之间的桌子上。
众人还摸不清柳客的路数,柳客却开始一碗接着一碗的喝起酒来,喝完一碗便摔碎一碗,待九碗喝完,柳客已经满脸通红,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好大一口酒气,一字一句的说:“取酒碗,过九碗,酒碗失九碗,久惋酒碗!”
说完,便一屁股坐进椅子,身子摇摇晃晃,差点跌下去,还是站在身后的庞子储连忙从旁扶稳,他不懂什么绝对绝错,只觉得柳客刚刚喝酒的样子简直帅爆了!不愧是他庞子储的老大!
柳客满脸通红,一下一下的喘着粗气,活像一条被钓上岸,大口大口呼气的红鲤鱼。然而此刻,没有一个人顾得上笑话他。
又是四座皆惊,刘戌双眼失神,呆呆地坐着,嘴里还喃喃的说着不可能。
还是叶长青最先反应过来。 20705/107866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