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牛——”
“铁牛,你快来,快来!”
“来了娘。”
……
五更天亮,永嘉县北乡。
一户人家房内,娘叫儿子。
其声音颇为惶恐,好似遇到骇人之事。
在外洗脸的汉子听见,转头跑进屋内,问:“怎了娘?”
只见其母眼目看着床板上的‘美人尸’,神情忧虑惊怕。
这具‘女尸’便是云氏肉身,而那汉子便是泼皮宋二。
其母周氏,共生养两个孩儿,大儿和丈夫都淹死在江中。
家中只剩她和二子,只怕小儿子养不大,就给他起贱名叫‘铁牛’。
周氏回神与儿说:“媳妇方才用手扯我,还对我笑哩。”
宋二勐打激灵,想起昨夜诸多怪异事,盯看云氏,抖擞胆气道:“娘亲莫怕,她就是成了妖,也害不了娘。”
“我去拿刀,只把她两手砍下来,看她还扯不扯!”
周氏赶忙拉住,拽着出门说话:“休要犯浑!”
“娘听人说,人死之后若有怨气,死人就会尸变,到时候成妖害人。”
“这两日我家也赚了百贯钱,不如就给她买口棺材,下葬埋了。”
“那可不成。”
宋二回绝道:“这钱,孩儿要用来孝敬娘。娘亲都没一口好棺材,怎能与她买?”
周氏感儿孝心,拗不过他:“那你说如何是好?过几日,她真成了妖,不把我俩性命都给害了?”
“莫不如……还给云家,我家也挣了百贯钱,这婚不亏。”
宋二瞧眼屋内,说:“孩儿有个办法,把她卖给有钱老爷。”
周氏一笑道:“这能行吗?人家有钱老爷想买丫鬟,大把活人有的是,买她一个死人有何用?”
“娘你这就不知了。”
宋二把门关上,转头说:“这婆娘生的好看,还没破瓜,拿去与人配阴婚,打着灯笼没处找。”
“谁家老爷再有钱,也不敢杀人配阴婚,只有寻遇。”
周氏想着,‘嗯’声点头道:“这个我听说过,据说县城王老爷家的小公子没娶妻就死了,王家花了一百两买个小娘子死尸。”
“叫他家儿子与那小娘子阴间成亲,葬在一处。”
宋二笑道:“这不就是了?别家娘子能卖一百两,我家娘子少说也要这个数。等卖了钱,给娘置办一口上好棺材。”
“孝敬娘亲。”
周氏被他哄得高兴,进灶房生火道:“你倒不如用这个钱,再娶一个妻,给娘生个孙子,叫你爹九泉之下也瞑目。”
宋二帮着娘添柴说:“娘亲放心,孩儿早晚娶得上妻。就是可惜,这娘子没过门就死了,孩儿还没与她洞房哩。”
周氏瞥他道:“你还想洞房?我听说这云氏,是被妖魔看上了,为了躲灾才嫁来,你敢与她洞房,是要克死老娘!”
“孩儿怎敢。”
宋二忙改口,又问老母:“娘都听说什么?”
母子灶房说话,门外四女旁听。
听不几句,她们随风飘去,驾着香火飞回温州。
辰时天阴,阿九小倩、巧月云氏走入孙家小楼。
刘氏主仆在厅堂喝粥,阿九带云氏近身回事,把‘如何吓唬宋二和其母’讲述一二。
后道:“那泼皮已有卖娘子之心。”
“大概要价一百两,只给他一百二十两,便可买回云妹妹肉身。”
云氏插话说:“我家不富,只怕拿不出一百二十两文银。”
刘彦搅着粥道:“这个娘子不必担心,我有金子、亦有珍珠,足以为你‘赎身’。”
云氏感动他仁义相助,但不忍再使他的银子,说:“先生大恩未报,何敢再让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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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彦打断其言:“我说那些金子珍珠,非我自家钱财,其中金子是海公子的。”
“你因‘海公子’才有此一劫,用他的钱财给你‘赎身’,正当其用。”
云氏惊讶,不知他怎得海公子的金子。
刘彦便把‘驱虎吞狼当夜,搬空海臣家底’说与她,听得云氏掩笑。
如今那笔金银财帛分与众人后,还剩下几十两金子。
话不多时,孙瑜内宅过来。
刘彦和他说起‘今日之行’,说:“探望过乔兄,我欲到永嘉县一游,子奇可愿同去?”
昨夜巧月回来,同他说过‘云氏还身受阻’。
孙瑜一听便知‘刘兄乃去相助’,爽言应邀同往。
辰时过半,他们出府赴约。
先到堂兄孙子岷家中,后结伴游赏东城早市,己时在城中鼓楼与孙松、陶青二人汇合。
众人一同去往南城乔家。
在乔家门外墙壁上,刘彦见到乔相公那两句诗:【人心自有公道在,不信鬼神半句言】。
“好诗,此诗朴素直白,道出君子性情。”
“可见乔琮其人!”
“嗯……”
大孙小孙、郭陶二人,点头附和其言。
彼时家门打开,有老叟探出头。
除了刘彦主仆,其他四位都认得,连忙作揖见礼。
“这老伯是乔府管家。”
郭松一言引荐后,问管家:“相公今日可好些?我等来探问乔兄。”
老管家潸然泪下,抱拳道:“诸位相公的情义,老朽替公子领受了。”
陶青随即问:“怎么?乔兄他已……?”
老管家含泪环顾他们,说:“我家公子快咽气了,郎中说‘活不过三日’。”
众人相视,请他带路,直奔厢房探望乔生。
其妻李氏正在房中喂药。
病床上,乔琮面无血色,牙关紧闭,生气似藁木,如入吾丧我。
李氏喂给他的药,药汤沿着嘴边流出,一点喝不进去,丫鬟哭着擦拭。
步入房内时,刘彦感到凉意,刘彦也随口说了一句‘这屋好生阴凉’。
但声音甚小,只他和相公听得见。
李氏和丫鬟见客来到,各是眼顾管家。
从老管家口中的知众人来意,那娘子欠身一礼,便和丫鬟出去。
众人探看乔生面色,心知‘此人活不长了’,无不叹息其才。
刘彦对管家道:“在下略通医理,我与乔兄把把脉如何?”
老管家一愣,忙请他诊脉。
刘彦走到床前,抓手摸脉搏,又指凝文光,点在乔生额头处。
文光入内,却照不见其魂,看不到灵台寸光。
心说:“又是一个失魂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