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狐婿
“我儿在外要保重身体,别的为娘就不多说。”
“我儿明得道理,远胜为娘,为娘盼你行学回来。”
“孩儿记下了。”
……
巳时,南城外,东山谷口。
刘府一家众人尽在这里,此外还有书玉子、于成业。
刘彦临行前祭祀家母,老夫人于香火中显形,对自家读书郎做叮嘱。
此时话已说完,刘氏阴灵含笑点头,对阿九说:“你就跟着我儿同行,这也是你的造化,路上照看好我儿。”
说完叫上荀娘子、高二姐、李怜云等女一起回谷中阴邸。
霎时谷口人少了大半,刘彦目送母亲少许,转顾对书玉子、于成业道:“我走后,你二人安心定志。”
“我回来之后会考问你们,若是过了,可为我亲传弟子。”
狐鼠二生揖礼领记。
刘彦不再多言,提袖离开谷口。
毛驴二戒、红马端阳各驮着行囊,跟在众人后面。
走过山谷小路,来到南边大道上,刘彦止住相送,让狐鼠去东乡告知于太公。
阿九顾看他们驾香火飞去,转问公子道:“奴婢需不需变化身貌?”
刘彦看她一笑说:“你就变成初见时的模样。”
刘平牵马接问:“今日去何处?”
出来之前他满怀激动,想着今后与公子游历山水,如今置身旷野中,望着广阔天地,心里却有些茫然。
刘彦背袖迈步说:“先去金华看福伯,看看他还乡后生活得如何。”
“以后每到一地,便拜访一地名士,游当地风光美景,如遇他人有难,亦可相助一二。”
“明白了?”
“明白了!”
刘平牵马跟上笑说:“乍一从家出来,我一时不知道去处,必是我心无志向之故。”
阿九骑着毛驴身后接话:“平哥此言说对了,心无志向,立世如盲。”
“公子所言,拜访名士,游赏风光,解人之难,乃是笃志行学的过程。”
“笃行最终是为了‘学有所得’,把学问化用,学以致用,为求‘知行合一’。”
“《尚书》有云【知之非艰,行之惟艰】,你可明白?”
“不甚明白,请九娘子指教。”
刘平转头行个礼。
阿九笑看前路刘郎:“我也不甚明白,何不去问公子?”
刘彦听到,张口与二人解释《尚书》中这句话的含义,正式开启行学之路。
主仆三人如这般边走边说,行路颇为惬意。
午时,他们来到富春县,买些果腹之食便去往码头,在江口乘渡船,南下金华府。
船过桐庐,入富春江段,青山秀水美景夹道。
见江上游船众多,能听到一些高吟赋诗,琵琶唱词之音。
前方一二里有个小码头,不少人等渡船,船家将船泊靠过去揽客。
刘彦三人立于船头赏景,看到码头堤岸边有妇人哭丧烧纸钱,哭得十分伤心,几乎喘不过气的样子,众人围着相劝。
不多时,码头上来几人,望着岸上哭丧妇人交头接耳,叹然摇头。
刘彦听他们攀谈,上前搭话礼问:“那妇人何故在江边哭?可是亲人溺死江中?”
一人道:“乃其子丧于江中,她只有这一子,今后无人养老送终了。可怜,可怜!”
刘彦背手而望,又打听‘妇人之子如何溺亡?’
其中有一人正是妇人同乡,便以此事为谈资,说起‘五月五日端阳那天……’
五月五日端阳,江南吴越之地,自古有‘斗龙舟’的风俗。
龙舟制作,取一段粗木,一分为二,挖空里面,刳为龙形。
后在舟身会上龙鳞,涂上金漆,在头尾按上龙首、龙尾,如此一只‘龙舟’便成了。
所谓‘斗龙舟’,即是让孩童在龙舟上嬉闹玩耍,做各种滑稽动作,或是起舞、或是翻跟头。
期间龙舟顺江而下,无有掌舵之人,过程险象环生,稍不谨慎就有落水的风险。
每年端阳,钱塘江一带都会举办‘斗龙舟游戏’。
不少人以此开赌局,押宝龙舟,甚至赌‘淹死几人’。
庄家为求得胜,专门请人训练孩童,重金利诱孩童父母,往往出几十两的高价,许多人都经不住利诱。
那妇人也是收了银子,才把家中独子送来‘斗龙舟’。
其子名叫韦宁,自六岁便‘斗舟’,身手灵敏,是桐庐县有名的龙舟好手,无人比得过,号称‘小江龙’。
身价年年抬高,今年已然十六岁,有人劝他别去斗龙舟。
他却想多挣些银子,再添几亩良田,攒下聘金娶个好妻。
岂料今年斗龙舟,风大浪头高,韦宁在江上表演时被浪头打翻,不慎堕入江中而死。
今日乃他头七,尸身至今也没找到。
说到此,那同乡人叹气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此子不听人劝,该遭此劫,可怜其母失了依靠。”
刘彦听后虽有恻隐之心,但无法使其子死而复生。
转顾前方江水,见一艘楼船上飘起灵烟,灵烟却逆风朝这边而来。
在渡船虚空凝聚身形,竟是钱塘水府灵官李主簿、李长青。
李长青半隐身形,落到君子面前含笑见礼:“果然是先生,适才我家三公子说这船上有一人风骨彰显,像是奉义,让我来请。”
刘彦伴看那艘楼船,请到人少处问:“都何人在船上?”
李长青说:“三公子、富春君、新安君及两位先生在船上,奉义可愿登船一叙?”
刘彦稍思,顾一眼岸上韦氏,说:“李主簿且回三郎,我稍后出窍前往。”
李长青拱手一礼,飘身回去交差。
刘彦领阿九入船房,交代刘平几句话,让他守好行李,便离魂出窍。
引出一卷《山居秋暝》诗气裹身护魂,驭风去往富春君龙船。
那船上有两位文士神魂,样貌不俗,甚是儒雅。
但看到御风而来的刘奉义,不禁面目添彩,心呼:“刘奉义好生风流气!”
三郎许凌烟亲自上虚空相迎,敬刘彦如师长,眼眸灿灿打量道:“先生已然得风骨?”
“不知身上之气,是何儒家妙法?”
“该不是道术?”
刘彦笑了笑,与他说:“此乃东湖君青山酿之气,我以诗承装,便化作诗气为用。并非道术。”
“莫让两位江君久等,你我下去再谈。”
说话背袖驭风,同三郎下落船头,礼见新安君、富春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