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统统不许动!”
北楼院厅,威风八面的皇城司高青天,手指戳向厅内所有宾客,竟似是一个都不准备放过。
高求的目标很清晰,厚将行会的少东家是今夜的主要目标,这种有过前科的人,利用明尊教诬蔑起来顺理成章,事后也能得到极为丰厚的回报。
到了吴世蕃、吴世霞、吴世安三兄弟,身为开封知府之子,将他们往邪教徒身上扯,就有些困难了,但轻松放过也不可能,好不容易抓到机会,肯定要污了名声,不死也得扒下一层皮!
至于那些跟在少东家和吴氏兄弟后面的其他宾客,乃至一些活跃酒会气氛的穷酸书生,就母须理会了,榨不出油水来,吓唬吓唬,让接下来散播出去的消息,有利于自己就行。
将在场之人粗略的分成三批,以不同的方式对待处理后,高求欣然地发现自己长进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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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没发现,我怎么就这么适合皇城司呢?
而少东家脸色数变,眼见那如狼似虎的皇城司扑过来,终究不敢反抗,吴世蕃后悔不迭,吴世霞和吴世安直接抽泣起来,其他人噤若寒蝉,缩着头不敢应声,场面就真的这般控制住了。
直到一道痛苦的呻吟声,突然响起:“唔!”
高求闻声看了过去,然后厌恶地发现,发出叫声的正是那位崔娘子。
她身体紧绷,微微弓腰,似乎强忍着某种痛苦,最后还是没有忍住,才发出病痛的声音。
而这痛苦的出声,就好似洪水冲破了堤坝,接下来的疼痛感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崔娘子实在忍受不住,干脆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高求火了:“崔娘子,你先前避而不见倒也罢了,现在这装得未免太过!刚刚本官未入厅时,还听你歌声宏亮,绕梁三尺,现在本官来了,你又突然病重?你这病是靠近了本官就会发作么?”
崔娘子额头的汗珠大滴大滴落下,断断续续地道:“妾身……不是……装……真的好疼……好冷……”
高求懒得听她狡辩,大手一挥:“把这贱婢给我丢出去!”
皇城司逻卒上前,探手刚刚抓住崔娘子,就闪电般的缩回,嘶了一声:“提点,这妓子身上确实好冰啊,都不像是活人!”
高求皱了皱眉,走上前去,刚刚接近,就感到崔娘子身上弥漫出一股寒气,还不是外面入九的寒冷,而是一种说不出的阴寒,惊咦一声:“倒不像是装病……”
正不明就已着呢,高求发现,一道道可怖的黑线,现于崔娘子裸露在外的皮肤上:“这是什么?”
刚要探前细看,崔娘子勐然抬起头,眉宇间现出一抹狰狞,发出一声毒蛇吐信般的低嘶声。
高求吓得勐然退后两步,看着这副模样,那夜恐怖的场面陡然闪过脑海,尖叫起来:“她是明尊教贼子!快,快将这贼女拿下!”
崔娘子嘶吼过后,神情又是一变,露出茫然与惊诧:“妾……妾不是……”
此时院厅内又骚动起来。
那些原本对于崔娘子十分爱慕的书生,出奇的愤怒了,甚至有人强忍住对皇城司的恐惧感,出面仗义执言:“你说少东家是邪教贼子,又说吴衙内与贼人往来,现在连念月娘子都说是明尊教徒,难不成皇城司眼中,我京师满地皆是明尊教?”
高求被手下保护起来,一想到那夜的遭遇,又不放心手下人的实力,干脆退回李彦身边,才厉喝道:“你们懂什么,她是真的明尊教贼子,还是四位主教之一的智慧主教,绝对的邪教高层!”
李彦开口问道:“高提点,发生什么事了?”
有了这位在身侧,高求顿时觉得安全起来:“林公子,五日之前,我和丁判官剿灭了明尊教的贼窝,不仅缉捕了藏于禁军的内应,更是除去了对方两位主教,令其元气大伤,不过大力主教是当场身死,现在已经悬尸于众,那智慧主教死去的,仅仅是一具鬼道外身。”
李彦这个身份不应该知道这些,询问道:“鬼道化身?”
高求抚了抚胡须,摆出一副博闻强识的姿态:“我有一位堂弟,对左道之士十分痴迷,据他所言,这种左道之法,是低劣的附灵化身之术,手段极其残忍,练成一具外身,不知要残害多少女子的性命,而鬼道化身被废,那位智慧主教也没了神通本事,此法唯一的好处就是于本体无损,所以那位智慧主教还没死……”
洞云子:“……”
这番话,正是那夜洞云子告诉公孙昭,公孙昭事后告诉丁润,丁润再转告高求的,但由于顾忌公孙昭是通缉的身份,让高求不要告诉别人。
高求见丁润不愿透露,就干脆将来历算到自己的堂弟头上,此时盯着崔娘子,喜不自禁地道:“看来本官真是明尊教的克星,没想到啊没想到,这智慧主教化身被斩,本体隐藏,却终究还是落在我的手里!”
李彦道:“若说明尊教的主教,我那晚和丁判官在开封府衙前,与吕师囊所率的贼众交锋时,也感到有人窥探,事后想来,很可能就是那贼子……只是单凭这些,就断定一个小甜水巷的红牌娘子,是智慧主教的真身,是不是有些牵强?”
高求解释道:“林公子有所不知,我那夜曾经与智慧主教的外身有过接触,当时那女子就是这般气息阴寒,手背上也有这些黑纹,更是一副风月姿态,当真是处处吻合……这贼女是从哪一日开始不适的?”
后半句是询问其他侍女的,她们不愿回答,却也不敢不答,只能低声:“四五日前……”
高求一拍手:“这不全对上了么?怪不得这妓子托病不敢来见过我,原来是怕露了破绽!”
李彦道:“可高提点刚刚说,那鬼道外身最突出的好处,就是外身即便被斩,也和本体没有关联,为什么这位崔娘子却受到这般折磨呢?”
高求琢磨着道:“或许是练的不到家吧,左道之术的反噬很多,尤其是这些与鬼物纠缠的,我就不信与本体真的毫无干系,现在这样才正常嘛!”
旁人默默聆听,眼见高求头头是道,再看这位名妓痛苦的模样,确实不似寻常病痛,不禁又惊又喜起来。
惊的是,这位近来在京师艳名远播的念月娘子,难道真的是明尊主教?那他们刚刚强邀此女过来献艺,岂不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喜的是,既然这位是真正的明尊教贼子,他们这些遭遇污蔑的人,脱身的机会就变大了。
吴世蕃赶忙上前,再度作揖,腰弯得很低:“恭喜高提点擒到邪教高层,又立大功,我弟弟年少无知,还望高提点大人有大量,饶恕了他们吧!”
少东家也挣了挣左右钳制他的逻卒,上前恭敬地道:“高提点,之前的谢礼绝不会有半分减少,事后我们还有重谢,还望能高抬贵手,真要闹起来,也妨碍高提点审问要犯不是?”
高求闻言,确实有些犹豫起来。
他很清楚,有了权,才能稳稳当当地搞钱,否则就像是这些商会,官商勾结得再厉害,真正到了关键时刻,还是会被高官毫不犹豫的抛弃。
厚将商会是一块肥肉,如果能吃下去,价值远远不止三万贯,更能成为以后日进斗金的保障,但这种商会涉及方方面面,确实难以一下子打垮,双方必然是你来我往的过招。
若说之前没什么其他事情,倒是能跟对方玩玩,现在擒下智慧主教,就该将精力放在正事上了,确实难以分心,那么敲对方个几万贯,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正在这时,李彦澹澹地道:“既然崔娘子有巨大嫌疑,那么刚刚在院厅里面与她接触过的客人,也不可掉以轻心,高提点不妨先将他们带入皇城司,排查之后,再行计较!”
“此言有理!”
高求眉头舒展开来,先拿捏住,后面是一板子重重打下,还是高抬贵手轻轻放过,都是他掌握主动:“统统带走,态度好些,给些体面!”
少东家眼见难以善了,脸色迅速阴沉下去,却也没有放狠话,被押着往前走去,吴世蕃长叹一口气,喃喃低语,吴世霞和吴世安更是双腿发软,几乎是被架着出去。
同样被架起的,还有已经昏迷过去的崔娘子。
眼见院厅内的十几位宾客被全部押出,高求仔细想了想,再吩咐道:“去将崔念月身边的侍女,还有樊楼内与之有密切往来的,统统带走,这些都可能是邪教贼子,一个都不能放过!”
手下齐齐领命:“是!”
高求长松一口气,想到今夜的收获满满,又笑出了满脸的褶子:“林公子,你觉得我所做的一切,可有疏漏?”
李彦没有回答是否有疏漏,却是笑了笑道:“高提点英明,你确实抓住了智慧主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