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前面就是通往吐谷浑的山道隘口了!”
远眺远处赤红的山顶,李彦转身看向使节团上下:“诸位身体感觉如何,有没有适应高原的环境?”
众人有些无精打采,但还是纷纷应道:“回李副使的话,好多了,这地方真需要适应……”
使节团在凉州休整一日,即刻出发,来到了祁连山的支脉赤岭后,开始在山中调整。
古籍上记载,此处土石皆赤,赤地无毛。
不过真正过来,李彦发现没那么夸张,就是山顶一块赤色比较明显,大部分山体还是正常颜色。
这里后世又改名叫日月山,据传文成公主经过此山时,在峰顶翘首眺望,思念家乡,取出临行时皇后所赐的“日月宝镜”观看,镜中现出长安的景色,公主悲喜交加,不慎失手把宝镜摔成两半,正好落在两个小山包上,一块映着落日余辉,一块照着初升的月光,日月山由此得名。
很美好的传说,可惜文成公主出嫁时,文德皇后早过世了,根本没办法赐镜。
在李彦眼中,这就是一座平均海拔4000米,正好让使节团适应高原反应的地方。
平原上生活的人,到了3000米以上的高度,就有很大可能出现高原反应。
血红蛋白比较高,携氧能力强的,适应个一两天就恢复了,对低氧环境特别敏感的,或许要持续三到七天的高原症状。
这种对氧气的适应问题是双向的,让整天生活在高原上生活的人到平原地区,也会发生醉氧,道理一样。
李彦同样无法免疫高原反应,但他调节自身,一天的时间不到,就适应了目前的高度环境。
其他人免不了要吃了苦头,好在包括李义琰在内,大部分都在三到四天的时间内,缓解了症状。
目前队伍里还剩下的老大难,就是一大一小两人。
李彦看向杨再思,有些无奈:“再思兄,你这身体要多多锻炼啊!”
再看看小王子:“吐干净了没?”
杨再思是成年人里面,适应性最差的,起初几乎是沈巨源背着他,现在也要旁人搀扶,闻言苦笑:“抱歉,我成拖累了!”
小王子则是孩子里面,哦,其实也就两个孩子,上官婉儿精神着呢,正坐在马上认真学习李彦给她的书本,小王子就昏昏沉沉,哭哭吐吐,此时还呻吟着:“……复国……复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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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弘化公主虽然将他狠心送了过来,却也不可能任由这娇生惯养的儿子自生自灭,派出一队精锐卫士保护,里面有不少吐谷浑旧部。
李彦此时就道:“你们再休息休息,适应环境,来一位吐谷浑旧部,随我去查看地形!”
独眼老兵雪勒走了出来:“我听李副使差遣!”
李彦点点头,带着他往山中走去。
很快,两人来到隘口。
看着群山环绕的地势,李彦不禁感慨:“这个咽喉要地,太重要了!”
当年吐蕃就是在此处把守军队,让想要迁居入大唐的吐谷浑人无法过境。
而历史上两国的军事摩擦也围绕着此处进行过争夺,直到大唐完全无法奈何吐蕃,从开元二十一年起,正式定点在赤岭交易,唐肃宗以后,更是开展了茶马互市。
“想要遏制吐蕃的发展,青海到赤岭一线,必须位于军事辐射下。”
“控制了这片区域,就是堵死了吐蕃东进的路线,那个高原帝国还想扩张,也只能往西边去跟大食死掐了。”
李彦目光扫视,开始回忆历史上两国交锋的摩擦。
后世皆知,武周一朝是著名的军事拉胯期,可实际上,盛唐开天时期,与吐蕃的交锋中,唐军虽然没发生大败,但比武周时期还要被动。
因为那个时候,青海赤岭一带,完全被吐蕃控制住,进都进不去,唐军想高原反应,都没地方体会去。
现在至少还有攻击的主动性,可惜此处虽然距离凉州不远,想要拿下也很不容易,尤其是面对钦陵那种军事才能极强的大将。
正思索着,李彦突然仰头,看向上空盘旋的鹰儿:“前方有人接近!”
雪勒这些天也早知此乃神鹰也,独眼里流露出敬畏:“李副使,吐蕃在此处设有烽堡驻点,很可能是吐蕃斥候接近,我们是不是避开?”
“我们是使节团,又不是军队,不用担心!”
李彦大手一挥:“先看看来的有多少人,能不能吃得下,再言其他!”
雪勒:“……”
你确定这是使节的口气?
李彦毫不迟疑,起身跃起,足下轻点,已经来到了一个山头,手虚虚放在胡禄口。
普通士兵腰间的胡禄里,放的是三十根箭矢,他放了五十根,再加上射天狼百步穿杨,例无虚发,如果真的是小股蕃贼精锐,完全有机会拿下。
不过这一看,李彦的手离开胡禄,玩味一笑:“原来是老熟人。”
一支旗帜鲜明的队伍出现,为首的大汉双目狭长,高挺的大鼻子,酱红粗糙的皮肤,正是曾经出使大唐的禄东赞第五子,勃伦赞刃。
李彦目光如电,还看到他的腰间配着瑟瑟,象征着吐蕃最高品级的臣子,相当于大唐的紫袍大员。
再加上这队人有不少仪仗用的器具,显然勃伦赞刃是率众来迎接使节团的。
李彦吩咐了雪勒:“你回去通知使节团,让他们做好准备!”
“是!”
雪勒离去后,他来到醒目处,默默等待。
吐蕃那边很快发现他,勃伦赞刃遥遥一看,顿时瞪大眼睛:“李元芳?”
李彦颔首致意:“噶尔使者看来对我记忆犹新啊,别来无恙否?”
勃伦赞刃咬牙切齿:“我好得很,别的唐人我记不得,你化成灰我也认得!”
听听这态度多热情。
紧接着,勃伦赞刃又冷笑道:“李副使,这次你来吐蕃,我会好好欢迎你,以回报在大唐盛情的!”
“好说!好说!”
李彦不以为意的笑笑,转身往使节团的方向而去:“随我来吧!”
吐蕃队伍里有人面露杀机,提议道:“殿下,他就一个人,我们要不要干脆……”
勃伦赞刃摇头:“他是副使,不可给唐人借口,走,跟上去!”
李彦背对众人,嘴角微微扬起。
他故意试探,就是看吐蕃对待大唐使节团,是什么样的态度。
现在心中有了数。
等到他领着吐蕃队伍回归,大唐使节团这边已经准备完毕。
众人整装,个个端坐高头大马,肃然以对。
头晕恶心的杨再思,强撑着直起身体,小王子则直接被拖到后面看不见的地方。
眼见李义琰持节,李彦归队后也持节,排众而出,勃伦赞刃立刻下马,取出精致的象雄天珠挂饰:“奉赞普之命,奉迎大唐使节!”
李义琰走上前去,将天柱挂饰戴在脖子上,也郑重还礼:“多谢赞普美意。”
勃伦赞刃眼珠一转:“我们吐蕃的更适合高原行走,赞普特意命我等带来了好马,让诸位大唐使节换马而行!”
使节团内有些意动,这些天马匹确实难以管束,但李义琰断然回绝:“此处并非两国边界,换马仪于礼不合,还是到了吐蕃边境,再换不迟!”
李彦立刻赞道:“李正使所言极是!”
历史上确实有“交马赤岭”之说,也就是中原和吐蕃的使者,必须在这个地方换乘对方的马,才能踏入对面的土地。
但那个时候,是大唐无奈承认了吐蕃侵占领吐谷浑有效,双方正式以赤岭作为两国的边界线。
现在吐蕃居然就想将此处当成两国边界?
门都没有,一句话就堵死!
外交无小事,千万不能小看这种细节,都是在挖坑。
勃伦赞刃没能得逞,心头不悦,却也继续行礼道:“诸位使者请!”
李义琰昂然走过,一马当先,李彦并不着急,负责后方压阵。
主要是使节团后面,除了给赞普带的礼物外,还有一个特殊的方队。
勃伦赞刃看了一激灵:“后面这一排囚车,是何意?”
李彦道:“那是在凉州欲生乱夺城的贼子,他们交代是赞普指使的,我等不信,疑有奸贼从中挑拨两国关系,就押着他们一起来,这群人如何处置,还要听赞普的意见。”
勃伦赞刃下意识策马上前,看着角尔等人被关在囚车内,不堪回首的记忆,顿时重现脑海。
出使大唐时,他的使节团,就跟在关押凉州谍细的囚车后面,进长安时就见前面臭鸡蛋烂菜叶哗哗的砸,弄得他们好像要被押赴刑场一般。
现在使节团加上囚车的神奇组合居然再现,勃伦赞刃再也忍不住满腔怒火:“李元芳,你不要欺人太甚!”
李彦道:“噶尔使者放心,我们是向赞普求一个明白,绝无质问之意!这样如何,为表友好,如果噶尔使者能为这些人全权作保,到了吐谷浑王帐,我就放了他们?”
勃伦赞刃瞳孔收缩,吃亏吃得多了,下意识的回绝道:“那倒不必了……”
李彦微笑道:“看来噶尔使者回国后,变得更加通情达理。”
他挥了挥手,高声道:“都看牢了些,切莫让这**贼逃脱,污了赞普盛名!”
一辆辆囚车跃过眼前,勃伦赞刃面色青白交加。
原本以为这次双方地位互换,一切都将变得不同……
可为什么,有种自己还是在大唐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