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丁五郎来到了李俪君面前,低眉顺眼,正襟危坐,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他昨日已经在吕嬷嬷的牵线搭桥下,与石青结下了口头上的鸳盟,但正式订亲的日子还未到,程序都还未开始走呢。他就怕在四娘子这里一句话没说好,把到手的媳妇给丢了。
他也是二十多岁的人了,一直没娶妻,就是想要个称心如意的伴侣。如今好不容易看上了一个,对方也对他有意,两人眼看着就能成就好事,可不能在临门一脚的时候黄了!
出于这份小心,李俪君问他什么,他就老实回答什么。需要拍胸口打包票的事,他都要表达出百分百的诚意,就怕李俪君对自己有一丝不满意。
要一辈子对石青好?那是当然的!这可是他好不容易追到手的媳妇,若不对她好,媳妇被气跑了怎么办?他还能打一辈子光棍不成?
需要对一些事保密?没问题!他也没有把工作上的事到处乱嚷嚷的坏习惯。若他是个心向名利权位的人,当初也不会跟着明说了要出家的四娘子,跑到秦岭深山里来了。
甚至在李俪君拿出白玉镇尺给他测灵根的时候,他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也听话地照着指示去做了。反正他相信,隋王府的四娘子是不可能对他这个亲卫队旅帅做什么不好的事的,否则也不会把身边的心腹侍女许配给他。
测灵根的结果并未出乎李俪君的意料之外。丁五郎并没有灵根,没有修行的资质。
这种事很正常。李俪君觉得,自己身边的侍女里头,能出二红与秋香两个修仙的种子,就已经很幸运了。更别说自家产业地头上,还有个赵月白。心腹吕嬷嬷的亲眷里头,又有个吕四运。她麾下有修行资质之人的比例太高,高到自己都觉得走了狗屎运,怎么可能连护卫里头也能再添一人?
现在确定丁五郎不能修行,吕嬷嬷也能放心让他与石青结婚了吧?
李俪君收回了白玉镇尺。丁五郎见那镇尺在四娘子手里忽然消失不见,眼睛都瞪大了几分,但很快就镇静下来。
没事儿,二红姑娘都能剪个小纸人,吹一口气就变成了四娘子,四娘子本人会点小法术,又有什么稀奇的?吕四运那小身板还能抬起一整架马车呢!踢块一人高的巨石都不费什么力气。这些修仙之人的本事,自然不能与自己这样的肉眼凡胎相比。
李俪君随后就向丁五郎直言,说他没有修仙的资质,不过可以学习一些武人的技能。虽说学会之后,仍旧是凡人,却可以提高他的武力。若他日后有心在军伍中发展,上战场搏个军功什么的,把握就更大了。
丁五郎平静地接受了自己不能修行的结果,对于提高自身武力的技能也很感兴趣。不过军功什么的都在其次,他如今最想知道的是两件事:导致他被贬官的闹鬼事件与令他遭到嗣隋王李玳厌弃的嗣王妃陈氏显灵事件,到底真相是什么?
李俪君咬死了自家亲娘真个显过灵,还说自己在灵堂上也看到母亲的魂魄了。只是当天是母亲头七,她才能回家看一眼女儿,顺便显个灵,小小报复仇人一下。没多久,她就随阴差离开了隋王府,未能看到仇人真正的下场,对于王府亲卫队里有人遭了池鱼之灾,也是一无所知的。
丁五郎听完后,只能叹了口气:“这都是小杨氏那毒妇惹的祸。”他不能在李俪君面前说人家亲爹的坏话,只能给据说已经死了的小杨氏甩锅了。其实他心里也不是不清楚,自己本没有犯什么错,还揪住了犯下大罪的杨家姐弟。是嗣王李玳小鸡肚肠,才会故意冷落打压他罢了。但他也因此得到了跟随四娘子出京的机会,如今更是娶到了自己心仪的女子,日后还能得到一位活神仙的庇护,绝对是因祸得福,没什么好不甘心的。
不过,数年前导致丁五郎被贬官那件事的真相,就不大好说了。
吕嬷嬷这几日已经从丁五郎以及他手下的其他护卫处打听过当年的传闻,可传闻有很多个版本,不是亲身经历过的人,真的很难说清楚,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李俪君与手下的修士侍从们若没有亲眼看见,也不知道当时是不是真的闹了鬼呀!
在丁五郎这个当事人看来,他当时正值守在宫门前,大晚上的,兴庆宫中有宴席,一位贵人醉醺醺地从宫里出来,叫了随从去牵马,自己独自在广场上闲走吹风,散散酒气。虽然隔得颇远,但丁五郎也能瞧见,这位贵人身周十丈之内都没有第二个人出现。
可那位贵人却忽然好象见了鬼似的,跟什么人说起话来,然后呜哇鬼叫一番,不知是跟什么无形的东西打起来了,还是在跳大神。丁五郎隔远瞧见不对劲,连忙赶过去询问。等他跑近了问话,那位贵人又忽然安静下来了,满脸苍白,浑身是汗,双眼犹带着几分惊惧,张口就说闹鬼了。
宫门前闹鬼?那可不是小事!当时附近有很多卫兵与宫侍都听到了那位贵人的动静,跑来看是怎么一回事。丁五郎不过是比他们来得更快了些,但也没快多少。他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事后上官询问时,他都照实说了。甚至那位贵人还亲自来问过他,他都看到、听到了些什么,他也是这么回答的。
然后没几天的功夫,他就因为闹鬼时应对不力之类的罪名,一贬到底,从前途无量的青年军官沦落为底层的大头兵,周围的人都在嘲笑奚落他,更有从未与他结过怨的旧同袍跑来欺负他。若不是父辈叔伯们还有些关系,迅速把他调进隋王府做了亲卫,还不知道他会被蹉磨到什么程度。
他一直想不通这件事,也无处喊冤。当时与他一样出现在广场上救助那位贵人的宫卫多了去了,他只不过比人跑快两步,怎么人家都能安安稳稳,甚至是平步青云,唯有他倒了大霉呢?
他真的很想知道,当初到底是不是真的闹鬼了?又是闹的什么鬼?!这鬼是不是给他丢了霉气,他才会过得这么惨?
李俪君听完他的叙述后,只问了两个问题。
一是那位遇鬼的贵人是谁?
二是那位遇鬼的贵人当时对着无形的东西,到底都说了些什么?
丁五郎回答:“是东平郡王安禄山。”当时安禄山还不是东平郡王,但他早就是圣人宠臣,是他们这些守宫门的禁卫们需要格外礼敬的贵人,因此他记得还挺牢的。
至于安禄山当时对着“鬼”说的话,丁五郎表示自己离得远,记不太清了,只记得有一句“别胡说了,我对圣人忠心耿耿,才不会做那种事”。这句话很正常,安禄山每次进京,都没少在圣人面前表忠心,他都听过好几回了,一点儿都不稀奇。
然而李俪君听到这里,却忍不住挑了挑眉。
这话哪里正常了?这里头明明就大有文章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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