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面具的公司也分大小规模,赞助音遇电台的“售面公司”在全世界的市场占有率可排进前三。无具窗外的霓虹广告牌就是他们造的,单单在这个城市就有3000多座。
售面公司的影响力人尽皆知,除了电台,他们也赞助很多大型项目和电视节目,是以当烈马问到陆弥“您想如何找到孔雲的妹妹”时,陆弥给出的回答并不令人意外。
“我要求将孔雲的面具放到《猜面之王》上做公告,让更多人一起去找他的妹妹。”
《猜面之王》是当今收视率最高的综艺节目,正常是不会愿意公告寻人信息的。但当晚陆弥和电台的互动持续了一个小时,最终在线人数突破了30万。随着听众和网友的舆论升级,不得不令节目组慎重考虑起陆弥的要求来……
第二天中午,有了司君的授权,戴着阿铭面具的无具进入警局议事。谁知司君给他的却是一个坏消息:“孔确不肯配合,宁愿自杀也不肯让我们复制她的面具。”
无具嗯了声,将司君办公室的门关上道:“强制执行吧。”
司君一脸诧异,暗道无具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但一想到昨晚秦志辉说的话,又不由严肃起来:“我们是警察。再说复制她面具要先让她戴上透明的面膜,没那么简单的好不好。”
“那就直接把她面具摘了。”无具面无表情地道,“孔确掌握的信息我知道的差不多了,她不过是c社的一个劳务工,没什么信息价值了。”
司君想了想,不解道:“可是摘掉她的面具,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摘掉她的面具,给任何一个人戴上,然后再复制这张面具,把能力合成给我。”
“……”
司君沉默了,他惊叹于发生在无具身上的变化。
虽然司君也明白无具是救落白心切,孔确的格斗能力也的确是百里挑一。要知道在焚面大会上,就算他和青焰两人联手也没占到多大便宜,可是……
“去做吧。”无具说着就打开办公室的门,看着司君道,“我在这等你,你昨晚说4小时就够了。”
“可是……”司君仍想拒绝,“如果我们强行摘她面具,和c社还有什么区别?”
“你没弄明白一件事。”无具又将门轻轻关了起来,“道德是人人都拥有的东西,对绝大多数人来说,不道德的行为反而是稀缺少见的。正因如此,不道德的行为往往总能占据上风,道德反而显得一文不值,难以成事。”
“你……”司君忽然有点遍体生寒,在无具心里,道德居然和物品一样,是可以用稀缺和值不值钱去衡量的吗,“你到底是谁啊。”
“想在两天内救出落白的人。”
司君刚要说话,忽见一位身材矮小的女性从门外风风火火闯了进来。进门后她朝无具点了点头就问司君道:“现在孔确的案子是谁在负责?”
“我负责。”无具看着来人,她五官精致小巧,黝黑的皮肤上顶着一头半段金色的头发,正是之前在焚面大会上出警的烈马,也是青焰面具的原主人。
烈马转向无具,叹了口气,又操起了那口古怪的口音:“昨晚音遇电台的事你知道吗?我查了档案,虽然孔确的童年资料一片空白,但我怀疑她就是孔雲妹妹。我要见她,和她确认一些事情。”
“就算她是孔雲妹妹,然后呢?”无具又问。
“嗨呀你有所不知。”烈马大摇其头,开口解释道,“雪山事件本来都快平息了,昨晚被陆弥这么一搞,‘另一辆大巴’和‘帮孔雲找妹妹’又把事情炒热了。赞助商和电台都想尽快找到妹妹,好别让陆弥上这个《猜面之王》。”
司君听的有些迷糊,开口问道:“大家是不想让雪山话题持续升级,才想尽快找到妹妹,好了结事情?”
烈马点点头,对司君竖了个拇指:“虽然孔雲本人死了,但面具却留给了陆弥。现在这个陆弥啊,就是个活生生的孔雲代言人,非说要找到妹妹后,再亲口把遗言带给她。”
“很好!”无具忽然开口对烈马道,“你去把陆弥带来警局,剩下的我来安排。”
“啊?”烈马不太适应这样的无具,好奇地看了眼司君道,“他是……那个张堂?”
司君点点头,耸了耸肩道:“就听他的吧。”
无具冷冷看着烈马,一字一句地背诵起一段话来:“是你教我的:烈马的私生活很不检点,所以才会有检查伴侣身体的习惯。以前她因食物中毒住院过一周,从此再也不用一次性餐具。和说话大舌头的男孩交往是因为她父亲是个口吃。我们每个人的习惯和见解都不会是无缘无故的,戴上不同的面具,我们就要成为不同的人,否则很难与c社抗衡。所以……”
说到这里无具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所以,你继续演好你的电台主持,以后没事还是别来警局了。”
烈马目瞪口呆,她看了看一脸无奈的司君,又抬头看了看无具,背后升起难以言喻的凉意。
*****
继上次在审讯室攻击林为零后,孔确在警局的危险等级更高了。现在,她被换到了新的审讯室中,还被拷上了脚镣。
四周昏暗极了,除了一盏刺眼的台灯,只有一张冰冷的木桌子。
她并不在乎这些,一屁股坐下来后就两手并拢,用手铐坚硬的边缘,在木桌上刻划起了各种图案来。
她刻了很久,一度忘了时间,也忘了这里是哪。直到她重新抬起头来,才发现不知何时已有位身穿大衣的男人站在了审讯室的门口。
孔确双唇微张刚想说话,但马上又闭起来,继续埋头画起画来。
“小妹妹,我有一些事想不太通,我们聊聊吧。”男人笑道。
“不知道。”孔确继续画着,并没抬起头来。
男人没有答话。孔确继续画着,过了会又道:“什么都别问我。”
四周还是没有声响,安静的令人窒息。孔确好奇,抬起头才发现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在她对面了。
“小妹妹,我叫阿铭,是新来的警察。”男人说话了,他长的普普通通,身上还有些小商人的市侩感。如果不是出现在这里,孔确不会相信他是一名警察。
她仍不想说话,却没想到阿铭后面的那句话是:“我是来帮你的。”
“噗嗤!”孔确没忍住,忽然笑出了声来。她没听过这么蹩脚的笑话。
阿铭却拿出手机,轻轻摆到桌上,并打开了一张图片。那是焚面大会的现场照片,照片中不少警察在移动车间门口的拦路轨道,一些警察在疏散激进会的成员,还有几名警察在给三座焚烧炉拍照取证。
孔确不知这是什么意思,只见阿铭手指照片中一处破损的地面道:“这是你那画笔武器在地面上造成的印迹,水泥地被割出了足有8公分厚的深痕。”
“厉害吧?你可别想问我武器的事情。”孔确放松了些,得意地看着阿铭。
“我想说的是,拥有这么厉害的武器,现场却一个人都没死,我相信这并不是c社的要求,而是你的良知。”
“哈,哈。哈、哈、哈!”孔确嘴里打着哈哈,好笑地看着阿铭,“你这套路也太旧啦!所以你下一句话是我是好人,决定要放了我吗?”
“是的,我要放了你。但在这之前,我要给你看两样东西。”阿铭说着,从大衣口袋中取出一个装有泥土的圆形小盆,接着又在泥土里插上了两枝小花。
孔确不知他想做什么,又在桌上用手铐开始刻划起图案来。
她的眼力很好,连构图都不打,只看了一眼花就开始画了。
这时阿铭开口道:“这花,你有印象吗?”
孔确眉头一皱,缓缓摇了摇头。阿铭轻叹一口气:“也难怪,你第一次看这种花的时候,还不是色盲。”
“!”孔确身子一震,心中忽然泛起一种极强烈的熟悉感。当时……有一个鸭舌帽男子坐在她面前,桌上也放着一盆这样的花,然后自己也在用手绘本照着花朵速写着……
“这!这花!?”孔确心跳加速,她想起来了。多年前c在一个咖啡馆中,就是这样和她谈判的。c声称他有孔雲妹妹的面具,并怂恿自己戴上孔确的面具引出孔雲。
可这些事,眼前的这个阿铭是怎么知道的?难道警察已经掌握了所有线索?
才想到这里,阿铭又镇定自若地说道:“你并不是真的孔确。”
孔确沉默了,现在的她脑中有点乱。她不太相信c会向警方透露这么多,可她又实在想不到警察还能从哪里知道这些。
c真的全坦白了吗?警察到底还知道多少?
倔犟的她不想就此认输,冷哼一声否认道:“你说我不是,就不是了啊?”
阿铭伸出左手,轻轻捏了捏花瓣:“这花名叫千代兰,当年桌上的三枝,全是橘色的。”
“……”
“小妹妹,我想不通的第一件事是,这些年来你为何一次都没换过面具?就算你再想找到孔雲,在你作画时,为何也不换其他面具呢?”
“孔雲……”孔确怔怔地看着千代兰,耳垂大小的花瓣令她想起往事。孔雲,这些年来,再也没人对她提起这个名字。当年被人才库劝退后,曾经的恋人就像完全消失了一样。他到底在哪里?他还好吗?
“我想不通的第二件事是……”阿铭继续说着,并将手机中的图片翻到了下一张,“既然孔雲都已经死了,你还图c社什么呢?”
死了?
“死了?”孔确一下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她伸过头去看,看到了一则手机中的报导:《电台再曝雪山新闻,女生苦寻受难者妹妹》。
“带我去见她!!”这是孔确看完报导后说的第一句话。文章阿铭未做任何修改,清楚报导了陆弥想借媒体找到孔确,并转告遗言的事。
此时的孔确十分激动,但阿铭却摆了摆手,淡淡地道:“你……去见陆弥做什么呢?”
“我要听……”孔确突然语塞。
是啊,她去见陆弥做什么呢?她又不是孔确。孔雲的面具和遗言都是留给妹妹的,并不是她。就算孔雲的遗言可能会提到自己,但她冒名顶替地去见陆弥,警察会为她保守秘密吗?陆弥也不会答应啊。
阿铭见孔确沉默了,慢慢收起手机,轻声道:“你这么在乎孔雲,就不想完成他的遗愿吗?”
“我想!”孔确脱口而出。虽然她仍不太能接受孔雲死讯,但她知道这种事警察不会骗她,警察至少比c社要可信太多了。
阿铭又反问道:“你这么在乎孔雲,就不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啊!孔雲不是死于意外吗?!”
阿铭轻轻一笑:“一共两辆车,你觉得呢?”
孔确哑然,整个新闻她并不知道太多细节。但以她对孔雲的了解,失踪这么久,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死了也的确太奇怪了。
一时间孔确心里乱极了,后羿卫星、择优会、c社、人才库、阴谋等字眼轮番在心中起伏,多年的担心、思念、委屈和怨恨就快在心里决堤。
“你……要我做什么。”孔确紧握双拳,眼泪卧在眼眶中,却一滴都没滑落下来。
“其实我们警方也想查明事实。”阿铭拿出一包纯黑包装的纸巾,轻轻放在了孔确面前,“你先回答我,为什么这么些年你从不摘下面具?”
“因为……”如今孔雲死了,为了查明真相,孔确愿意配合警察,“c社有个发明叫‘面胶’,只要涂上那种胶水,脸上的面具就撕不下来,也戴不上其他面具。c社怕万一哪天孔雲找到了我,我就不会再做c社卧底,于是就拿胶水控制我,说任务执行的好再帮我除掉胶水。”
阿铭点点头,又将纸巾朝孔确推近了些:“我相信孔雲一定有很重要的事要对妹妹说,但是陆弥这也不能拖太久。所以……我可以先配合你演一场戏,你可以听遗言,但我也会安排人去寻找真正的孔确。”
“真……的吗?”孔确不敢相信,眼前这位警察太特殊了。一时间悲伤和激动交织到一起,孔确不自禁地拿起纸巾,慢慢拆开了包装,“真的可以吗?”
阿铭点点头,继续说道:“明天你跟我走一趟,带着你的画笔,我们去c社作一副要人命的画。你想画什么就画什么,我们就用这幅画作为礼物,送送你的孔雲。”
眼泪终于止不住了。这些年来,孔确从未和任何人说起过心事。她一直努力扮演着孔确,演的连自己都信了。每次电话和门铃响起,每次在就快转角的街头,她都在期待着孔雲的出现。
练武也好,色盲也好,只要能够再次见到孔雲,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啊……但是今天,在得知孔雲的死讯后,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心情迅速黯淡下来,四周的一切都比刚才更加幽暗。千代兰的花瓣,由深灰变成了深黑。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阿铭起身轻轻上前,手捏一把银色的小钥匙,解开了孔确手腕上的镣铐,“等我拿到孔雲的面具,等事情结束后……”
等事情结束后?是要把面具送给我吗?
孔确心情又再次激动起来,虽然她还来不及去想孔雲的面具能做什么。
“等事情结束后……”阿铭又蹲下身子,解开了孔确的脚镣,“我可以戴上孔雲的面具,轻轻抱抱你。”
啊……
“我也会拿到胶水,然后你是孔确这件事,可以从没发生过。”
啊……
……
谢谢你,我又能看见颜色了…… 20296/107487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