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赟革被身前穿着褐色风衣的女人引到了发射架的最后端,走进了一个松散的看起来随时要倒塌的红色帐篷前,她俯身从里面拿出了一个饼干盒递给文赟革。
他接过之后没有立刻打开,而是在手中端详着:“所以这里面是她留给我的信?”
“不知道,她临走之前告诉我如果有一个叫作文赟革的人找到这里就把这个给他。”
他一边试图打开盒子一边问道:“她大概什么时候走的?”他已经逐渐感受出来里面大概并不是一封信,而是一件更重的东西,随着他的倾斜不断地在铁盒中滑动着。
盒子打开后躺在里面的是一部老式的手机和几张纸,他拿起来,借着发射架入口的阳光,其中的两张是当时他们没有用到的船票,还有一张上写着一个电话号码。在拿出电话之后整个铁盒便空空荡荡再没有其他东西了。
文赟革呆立在原地,带他进来的女人似乎反应过来什么:“我给你一些空间吧,有什么事出来找我就好了。”
在那人离开了许久之后,文赟革才打开那部屏幕碎开的老式手机,桌面上是一只鞠躬道歉的小猫,屏幕上也只剩下电话拨号一个应用。他拿起那张攥紧的纸条,一下一下的按出号码,在拨出之前又反复确认了好几遍才终于打了出去。
滴……
滴……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汗珠渗出茂密混乱的胡须,甚至逐渐手臂都有些颤抖,他不知道在等待了多久之后,电话终于接通了,在沉默了几十秒后那边终于传出了声音。
“是你吗?”
“呼……”那个熟悉的声音让他甚至一时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是……是我。”良久他才终于憋出一句话。
“所以……”电话中传来了一点哭腔,但是又很快收拾了起来,“所以,你希望我在电话告诉你当时发生的一切,还是……还是……我们面对面……”
“你在哪儿?”
“联资市……博比路……像是以前的一家酒吧里面,做着和以前差不多的工作……”
“我现在就来找你,这次……不会再消失了吧……”
“不会了,我在这里等你。”
他抱着饼干盒快步的冲了出去,心跳声与刚刚短暂的对话不断的在脑海中回放,汗水浸润了他的胡须和衣服,在狂奔中摇晃的视野里,仿佛回到了他第一次来到这里的场面,仿佛他还是一个愤世嫉俗,认为自己的拳头能够解决一切问题的男孩。
他快速的发动汽车,掉转车头,在他的脑海中,也有一瞬间的疑虑,一瞬间他也在想,会不会,像是两年前的那一天一样,陷入另一个深渊之中。但是这个想法几乎也是在闪过之后,便立刻消失了,他无法解释自己对于希尔薇娅的信任,无需思考,无需任何的理由,似乎他生命的很大一部分依旧停留在那个发射架上的夜晚,只要从那里传来了任何一点声音,他便会义无反顾的跑过去。
联资市距离普腾有将近半天的路程,在高速上,文赟革几乎将油门踩到底,像是开着赛车一般在人烟稀少的公路上飞驰着。然而没有过多久他就不得不将速度慢下来,路面的情况变得越来越糟,从投影路牌到护栏,几乎到处都是被人偷窃过的痕迹。
当他到达的联资市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阴沉了,这是一座他从未到过的城市,整座城市背靠着道昌第一高峰而建立,相比于普腾,这里几乎是两个极端,没有喧嚣,灯红酒绿以及从不停歇交替鸣笛与枪声。
城市并不大,入口处是很老派的加油站,用老的几乎没有人偷霓虹灯写着欢迎来到联资市,旁边就立着铁板和木板混乱的插着的路牌。他逐渐放慢速度,顺着那条用废弃车牌指出的博比路的方向一路向前。城市的街道中飘着淡淡的雾气,几分钟之后,他看见了一个挂着圣诞树一般灯条的木屋酒吧,他的直觉告诉他就是这里。
他又拿出了手机,拨通了电话,他还没来得及说话,电话中便传来:
“我看到你了。”
在文赟革眺望的视野中,他看见玻璃窗中一个扎着马尾的女郎看着他,她扎着马尾,小麦色的皮肤,她逐渐走近,能看见她依旧穿着水管工一般的工装裤,双眼依旧是充满灵气的坚韧。她缓缓推开门,站在台阶上,望着靠在车边的文赟革。
文赟革望着她的眼睛,此刻的她看起来是那样的熟悉,而短短的台阶相隔,又是那样的遥远陌生。两年的时间几乎对她没有任何的改变,她依旧是那样的美丽,像是酒精一般令人眩目。但是两年却将他改变了许多,乱糟糟的头发,野蛮生长的胡须,像是一块馊了的干面包,和她站在一起看起来是那样的格格不入。
她两步跨做一步,飞快的跳下台阶,一步抱住了文赟革:“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都过去了,我很高心还能见到你。”
“你……你不恨我吗?”她看着他,手轻轻抚过他脸上的那些伤口和粗糙的皮肤,“你不应该遭受这些……”
“不,你还保存着这个不是吗?我相信你。”他说着拿出那两张没有用的船票。
“真的吗?我以为我会再也见不到你,每当这种时候我就希望你能恨我一辈子。”
“当我再看到你的时候,或者说,当我在听见你的声音的时候,我就觉得,如果我一定要经历那一切才能和你重逢,那么那一切也是值得的。”
她在他的唇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吻:“这是我最大的幸运,这是我最大的幸运……”
“所以,你要不要和你们的老板说一声什么?”
“不用了,我看到了你,我就不用躲在这里……这一次,不管你去哪里,我都会和你一起。” 20087/109437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