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寨发大财的消息顿时像长了翅膀一样传的沸沸扬扬,人尽可知。武大稳坐钓鱼台,反正钱握在自己手里,就掌握着主动权,看看山寨的人都是如何表现也好。巨利在前,人的本性才更能看清。
王伦有点坐蜡,人家出去干活没告诉他,回来了也没有一句话交代,只差明说,我不鸟你!
这还是小事,就是丢了面子,关键是王伦并不缺小聪明,局势看的透透的,武大掌控了如此一笔巨款,拉拢人心,发展实力,要不了几天,自己就成了光杆司令,到时候谁还管自己死活?
王伦激灵灵打了个冷颤,细思极恐,不寒而栗。
王伦如坐针毡,连忙叫来杜迁和宋万商议对策。
杜迁和宋万也不是傻子,武大这小子太鸡贼,刚来一天就策反了朱贵,如今更是一路开挂,林冲在军中威望太高,武二郎武勇无双,偏偏三人好的只差穿一条裤子了,再加上朱贵反水,王伦这个大头领反而成了弱势一方。
二人现在更担心武大一旦篡位,自己这个前寨主亲信会有好下场?
王伦虽然处境艰难,抱着仍旧抢救一把的心思,询问杜迁宋万道:
“以你们两个的看法,这个武大郎会如何处理这几万贯钱财?有没有可能上交山寨?”
二人面面相觑,对于武大会如何抉择,实在是心里没底,这个家伙,三万贯的钱财说送就送,丝毫没有心疼,但是要说武大会乖乖把钱财上交,二人不约而同都有相同的判断,你明显想多了!这小子一看就是对王伦的保守风格嗤之以鼻,没骂出来就是给你这个大寨主留着颜面呢。
王伦一看二人一脸憋闷的猪肝脸,对于结果不再抱有幻想。
王伦的语气空前低落,问二人道:
“你们甘心自己手里的权利被剥夺的一干二净?咱们就眼睁睁看着他夺走咱们的一切?”
话已经说道这个份上,已经没有必要藏着掖着,是到了该坦诚相见,分析利弊的时候。
杜迁垂头说道:
“事到如今,如何抉择要看大寨主能否下定决心。如果大寨主还有雄心壮志,我们可以趁着林冲三人根基未稳的时机,殊死一搏,成了,则隐患尽除,败了,我等三人死无葬身之地。”
“如何抉择就请大寨主决断,我等誓死效忠。”
王伦听了杜迁如此决绝的话,不禁喃喃问道:“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了?难道我等只剩下了这条路?”
杜迁低声道:“现在他们还底蕴浅薄,我等还有一搏之力,等过些日子,他们彻底掌握军队,我就怕大寨主你就成了他们的拦路石,你如何自处?咱们这里可是山寨,杀人夺位的多如牛毛,难道你还想让他们给咱们讲究温良恭俭让?”
王伦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心里似乎有一个恶魔在诱惑他,诱惑着他下令杀了林冲这三个犯上作乱的狼崽子。
可是,一丝清明又让他谨守着残存的理智,这三人都是骁勇善战之徒,又很得士卒拥戴,如果杀不死他们,自己……
良久,从沉思中醒来的王伦看了看还等待在一旁的杜迁宋万,有气无力的挥了挥手,二人如蒙大赦,连忙退了出去。
没有人想死,就算武大上位,自己保命无虞,就算权力被削弱,那也比丢命强,别看他刚才豪气满满,心里却明镜似的,想杀那三个人,难如登天。如果真的干了,自己十死无生。
王伦既然在如此愤怒下也没有下令动手,清醒过来就更不可能拼上性命,证明他根本就没有玉石俱焚的勇气,退让是必然的了,余下的就看他怎么体面的退场了。
现在梁山的大头领位子,王伦坐的简直就是煎熬。早点解脱,未必不是福。
王伦的书房,灯光整整亮了一夜。他内心如何辗转百转,外人无法体会,可惜,争霸路上无对错,只有成王败寇而已,落到如今的地步,他自己能力不足是根本原因,心性也差距太远,根本无法震慑群雄,也无良策让他们心服口服,抱残守缺,得过且过,退位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第二天,武大预想中,王伦必然会有所行动的,结果聚义大厅里静悄悄的,反而是杜迁前来拜会武大。
武大有些迷糊,却也只好等着杜迁主动解开谜底。
杜迁的态度很是恭敬,完全就是一副谦卑的试探:
“武兄弟为山寨立下大功,山寨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寨主派我来问问武兄弟,对于这笔钱,武兄弟有何章程?”
武大也不管他们有什么小九九,不假思索道:“当然是要囤积粮草,购买军械,战马,发展咱们的实力。”
杜迁一听,果然是雄心勃勃,完全摒弃了了王伦韬光养晦的作风,不过有了这几万贯的投入,梁山必然会有一个实力飞速发展的结果,对于梁山来说,是个大好事!
杜迁忽然说道:
“武兄弟,你也是有雄心大志的人,想必也是有大气魄、大胸襟的人,说句掏心窝子的话,知道我最担心的是什么吗?我担心你年轻气盛,看不惯寨主占据位置,却毫无建树,杀他以上位。”
“我今天来,是寨主的意思,同时也是我和宋万的意思,让寨主体面的退下去,理由他已经想好了,就说要去沧州拜会柴大官人,寨主走后,梁山任由武兄弟处置。”
饶是武大心里早有成算,突然听见王伦要退位,武大仍然有些失神,不为别的,没想到王伦居然也有如此决断的时候。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有时候人的选择毫无规律可言,本来还以为王伦怎么也会挣扎几下才能接受现实,现在,打脸了!武大算来算去,还是没能算尽人心!
既然人家这么光棍,自己也不能枉作小人,武大十分敞亮道:
“大寨主既然有心前去沧州,咱们梁山深受柴大官人大恩,怎么也要表示一下敬意,可以从那几万贯里拨付两万贯,由大寨主全权处理。”
杜迁大喜,能和平交权,并且接手了两万贯的钱财,对于王伦来说,已经算是大喜之事了。
气氛一下子变得轻松了,武大诚恳道:
“咱们梁山要想变强,就要上下同心,我也给你和宋万哥哥交个实底,我没想难为谁,不会搞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把戏,说实在的,咱们总共就几个头领,真的要做大事,人手远远不够,我只发愁人少,岂会难为两位哥哥?武某肺腑之言,哥哥勿疑。”
杜迁叹了口气道:“我和寨主关系莫逆,他前去沧州,一路上艰难险阻,我岂能放心?我会亲自护送他到达沧州,等他安顿好了,再回来为武兄弟效命。”
武大一锤定音道:
“一言为定,哥哥需要谁跟随,尽管挑。我也盼着哥哥早去早回,山寨百废待兴,时不我待,还望哥哥回来助我一臂之力。”
两人都很满意这次会面的结果,杜迁得到了肯定的结果,算是促成了王伦和武大取得了共识,和平交接权力。而武大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位置,皆大欢喜。
送走了杜迁,武大端坐军营,内心五味杂陈,激动?快乐?苦涩?或许都有,也或许更多的是雄心勃勃吧!
一不走来,从最初的大侠梦,再到如今的成尊之路,武大的理想早已面目全非,几经修改,唯一不变的,就是要变强!
想做成好事、大事,只有自己够强大,手中握有强大的力量,才可以改变人、改变事情的结果。
林冲走了进来,看着傻乎乎的武大,问道:“谈的怎么样?你咋成了这傻样儿?”
武大哈哈大笑,笑得撕心裂肺,却压低嗓子道:
“王伦要撂挑子走人了,梁山就要是咱们的了!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林冲一脸的微笑,却没有看出有多么意外的样子。而是感叹道:
“能够不流血,这就是最大的幸事了!名声这东西,很奇怪,说他有用,偏偏有时候他一文不值,你说他没用吧,他又万金难买,关键时候,甚至能逆转乾坤。你还年轻,咱们现在又身在绿林,天天嘴上都是挂着义气二字,坏名声千万别轻易扣自己头上。犯上篡位走到哪里都受人唾弃,现在的结果就挺好。”
武大收敛心情道:“不到最后一刻,谁知道结果?咱们外松内紧,以防有诈!看着王伦什么时侯动身?”
王伦的动作很快,快的像是有点急不可待。说到底,梁山现在对他来说,终究不再安全,身处虎狼之地,恨不得早早脱身。
聚义厅内。
所有头领都已经到齐,王伦一脸平静,看不出任何端倪。
下边的头领们也都装作一无所知,其实,风声已经传了出去,不可能做到严丝合缝的保密。
大家都在等着王伦的决定。
王伦开口道:
“山寨如今已经上了轨道,有条不紊,我作为大寨主,有些事需要亲自去做。以前,山寨一穷二白,没有条件,现在自从林教头和武家兄弟上山以来,山寨日新月异,所以,我准备亲自去沧州一趟,探望柴大官人。”
“柴大官人对我等皆有大恩,活命的恩情,一别多年,再不探望,恐怕有生之年,相见无期。所以,此次我必成行,由杜迁贤弟陪伴。无需再议。”
几个头领都相互看了又看,有人轻松,有人五味杂陈,还有的兴奋莫名。
武大只好站出来说道:
“大寨主身份贵重,路上安全便是重中之重,杜迁哥哥有需要人手的,全山寨挑选。一定要保证安全。另外,去探望柴大官人,礼物不可缺,从生辰纲里拨付两万贯,算是我梁山的心意,不知寨主意下如何?”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王伦继续说道:“我走之后,山寨需要镇守之人,各位贤弟觉得何人可以承担重任?”
说罢,眼光在林冲和武大的身上划过。
武大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气氛一时有些诡异。
朱贵开口道:“代行寨主职权,需要威望显著,文武双全,林教头和武大兄弟都可以胜任,二人可以择其一,代行寨主事。”
林冲站了出来道:
“论练兵,论决杀疆场,林某自信不弱于人,可是做寨主,需要**远瞩,调和上下关系,更要发掘人才,合理利用,林某自认远不如武兄弟,因此,请寨主下令,就有武兄弟代行寨主权力,林某必全力配合。”
林冲作为声名赫赫的老大哥,也主动让位与武大,王伦再也无话可说。当下便下令武大成为代寨主,执掌梁山权柄。
王伦终于还是落幕了。
第二天,急不可耐的王伦就收拾好行囊,杜迁也已经选好随行士兵,武大全程任由他们自己经手,这种事,他不能插手,否则,王伦又不放心了。
带领着杜迁等人马,王伦急匆匆的出了梁山界,仿佛这里成了龙潭虎穴,再非令人眷恋的家园。一草一木都不值得留恋。
林冲等人一路把他送走,这才返回聚义厅。
王伦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
林冲率先道:
“山寨不可一日无主,武兄弟既然代行寨主职权,便该升座议事,以定大义名分。正所谓,名正才言顺,今日正该我等定下尊卑名分,通传山寨上下,一体尊奉新寨主。”
这一点,众人都无异议,新老交替,少不了的程序。
于是,武大就这样一步一步的走上了寨主宝座前,正身危坐,下首处,林冲等头领躬身下拜,完成了新老交替的程序。
武大尽管激动的心潮澎湃,却依然收敛起高兴之色,自己毕竟底蕴浅薄,远远不到得意忘形的时候。
于是,武大走下宝座,站在几人身边,一脸的和煦之色道:
“小弟年轻识浅,正该诸位哥哥倾心扶持,如有哪里做的考虑欠妥的,还请诸位哥哥坦言相告。”
“咱们大家既然上山为匪,就个个都有不得已的苦衷,可是,人常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咱们难道就一辈子只能做这小小的山贼?”
武大语气激昂,好的领导者,大多都擅长演讲,鼓动下属的士气。
“所以,我有一个愿望,我想把咱们山寨经营的兵强马壮,谁敢欺负我们,打他!林教头有生死大仇人,高俅高太尉,咱们有雄兵在手,真的就不能杀了高俅?我看绝对有机会!”
“如今大宋天下动荡,淮西路有王庆攻城掠地,河北路有田虎聚众造反,江南有方腊虎视眈眈,大宋就是一只纸老虎,谁能知道,十年后,我们就不能打的朝廷丢盔弃甲?谁说我们不能杀了高俅,为林教头,为了那些被贪官祸害的百姓报仇雪恨?”
众人都知道武大雄心勃勃,却不知道原来他的气魄如此之大,言里言外都是造反作乱的论调。可是,为什么听的就如此激情澎湃呢?
众人第一次有人给他们的视野打开了一扇大门,原来混绿林,不一定要专门盯着打家劫舍,还可以有更大的天地。
一颗野心的种子,已经悄无声息的在这些山贼的心里安家落户,总有一天,随着天时变幻,会成为参天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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