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数千革命军驻守在大蟒坡。
起义军大营东侧是建州城,西侧是大蟒坡,突围只能往南或者往北。
向飞让所有队伍都直接开进大蟒坡,扎营休息。
然后派人在起义军大营南北的空地上点燃一堆堆篝火。
两排篝火一南一北,从护城河一直排到大蟒坡,看起来就像两条长蛇。
时不时会看到一两支骑兵队伍来回巡查。
山顶上,冉刚拿着望远镜向下四处观看。
冉刚收起望远镜,赞叹道:“向飞此人的确不错。”
叶城笑着坐到石头上问道:“说说你的看法。”
冉刚说道:“虎豹营封锁了猫耳岭,往南是护城河让阮大强随便跑,他也没地方跑,所以根本不用派人封锁,不如让战士们休息。
摆上篝火,会让起义军士兵觉得咱们随时可能打过去,心里肯定紧张,这和少爷的疲敌之计的道理是一样的。”
叶城笑着说道:“不错,有进步。”
其实向飞这一招也是疲敌之计。
只不过和叶城之前的形势不同而已。
……
起义军大营。
阮大强带来的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了,他们早就见惯了生死。
打仗非常考验士卒的体力和精力,有时候一场攻防战打起来,攻守双方打十几天是很常见的情况。
所以见缝插针补觉是一个老兵的基本素质。
很多老兵前一刻还精神抖擞的站着,队长说可以休息了,随便往地上一躺,不到三分钟就能进入深度睡眠。
可是此时,偌大的起义军大营,没有一个人睡得着。
最近的战斗发生了太多他们无法理解的事情。
手弩、连弩、手雷……
这些东西都是他们从未见过,甚至从未听说过的东西。
有不少老兵都坚信,敌军肯定得到了天神的眷顾。
有了这个想法,信念瞬间就崩塌了。
信念一旦被击碎,老兵和新兵没什么区别。
也会紧张到失眠。
中军大帐。
阮大强和督军相对而坐,都没说话。
他们都猜出了向飞的打算。
却没有任何破解的办法。
两人就这么无言的一直坐到黎明。
阮大强叫来亲卫:“传令下去,命辎重营把所有肉都煮了,让兄弟们敞开了随便吃!”
亲卫眼皮跳了一下,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最终没说,答应一声跑了出去。
他明白,最后的战斗要来了。
督军叹息一声,起身对着阮大强行了一礼。
一向尊重督军的阮大强,这次却没有还礼,甚至都没有抬头看督军一眼。
而是拔出自己的战刀,拿出一块软布,仔细擦拭。
一刻钟后,阮大强叫来两个亲卫,让他们护送督军离开大营,悄悄逃回去找刘一山。
大蟒坡,营地也飘出阵阵炊烟。
军卒们先后起床,准备吃饭。
起义军大营校场,逃回来的士卒都等在这里,加起来大概还有四千多人。
队形依旧整齐,但是此时骁勇善战的士卒,一个个都面露担忧。
别说战场老兵,哪怕是个普通人,都能感受到队伍中的压抑。
阮大强站在高台上,扯着嗓子嘶吼道:
“兄弟们,我知道你们很怕,怕他们扔那些乱七八糟的武器,说实话,我也怕,可是怕有用吗?咱们害怕,他们就不会杀你了吗?
他们已经铁了心要杀咱们,咱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跟他们拼了!”
听到阮大强这么说,不少士兵都握紧手里的刀柄。
阮大强继续喊道:“我们都是勇士,大家都清楚,大王刘一山会照顾好勇士的孩子!也一定会杀掉懦夫的孩子!
咱们肯定回不去了,我希望大家多为孩子想想!”
这句话说出来,几乎所有士兵的脸色都变了。
保护孩子是所有人的本能,他们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却不能不在乎自己的孩子。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就赚了!”
阮大强的亲卫见状,赶紧举着胳膊呐喊:“跟他们拼了!”
提前安排好的气氛组,马上跟着附和:“跟他们拼了!”
“跟他们拼了!”
其他士兵的情绪也渐渐被调动起来。
士气虽然没有恢复到巅峰时期,却也有了一战之力。
咚咚咚!
向飞集结军队,排着方阵缓缓逼近起义军大营。
沉闷的脚步声,如同战鼓一般,重重砸在吐蕃士卒心上。
水牛拉着一座座投石车,跟在方阵一侧。
阮大强站在瞭望台上,根据他们军卒的分布情况,安排防御。
双方本就是生死之敌,没有宣战,也没有多余的话,投石车和重弩就位之后,向飞就直接下达了攻击命令。
昨天发生在大蟒坡下的一幕,今天又重新上演。
只不过这次攻守双方互换了位置。
叶城没有出战,他和李开元站在大蟒坡顶,遥遥看着战场。
看着看着,两人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虎豹营在扼守猫耳岭,所以这次参与攻坚战的主要力量是投诚士兵和工兵两支队伍。
加起来也比对方的人多不到哪里去,好在还有手雷,万一不行,就用手雷招呼他们。
昨天他们才吃了败仗,士气正低迷,叶城和李开元都以为这场战斗会迅速结束。
可是真打起来,叶城才发现,他错了。
起义军士卒的士气没有他想象的那么低迷,战斗已经持续了半个时辰,投诚军和工兵依旧没有攻破起义军的防线。
向飞站在高处,盯着战场思考良久,最终失望的叹了口气,发射了一枚响箭,让黑甲士兵顶上。
起义军大营的防御工事也是以壕沟和土墙为主,只不过比大蟒坡的壕沟更深,土墙更高,砸得也更结实。
革命军之所以现在还没有攻下起义军大营,主要原因也是壕沟和土墙。
参与防守的起义军士卒中,有不少是伏击黑甲士兵逃回来的。
看到黑甲士兵,本能的产生了畏惧。
生怕黑甲士兵再向他们投掷手雷。
结果怕什么来什么,黑甲士兵到了壕沟外,根本没有硬攻的打算,而是第一时间把手雷扔了进来。
随着一阵巨响,土墙后的起义军士卒死伤过半。
剩下的一半也被震得头晕目眩。
趁着这个功夫,黑甲士兵们拖出早就准备好的木板,搭到土墙上。
等起义军士兵回过神来,第一批黑甲已经跳下了土墙。
阮大强立刻组织大量人手,想把黑甲士兵赶出阵地。
可是几十个黑甲兵组成人墙,起义军士兵根本打不过,反而被杀得节节后退。
不等第二批增援赶到,黑甲已经全部越过壕沟,迅速组成三角战阵,直奔阮大强的帅旗。
“竟然要夺帅?”
阮大强直接被气笑了:“黑甲士兵莫非真以为天下无敌了不成?”
敌营夺帅,是指两军交战,尚未分出胜负,某个人或者某支队伍,硬生生杀穿敌阵,成功斩杀对方指挥官。
那是传说中才会发生的事情。
阮大强打了一辈子仗,从来没遇到过一次。
结果在他人生最后一战中,遇到了。
可悲的是,他属于被夺帅的目标。
这让阮大强非常愤怒,觉得自己被黑甲羞辱了。
当即从各个阵地调集人手,围攻黑甲士兵。
既然注定死在这里,阮大强决定哪怕用人堆,也要活活堆死黑甲士兵。
可是黑甲士兵昨天的手雷还没用完,人海战术对他们威胁程度并不大。
每次周围聚集的人多了,他们马上就会扔雷,炸死一大片。
人少了,又挡不住黑甲前进的步伐。
阮大强只能不停增派人手,希望把黑甲的手雷消耗光。
黑甲士兵就好像在泥泞中行走的水牛,虽然走得极为缓慢,却非常坚定,一直没有停下脚步。
阮大强的瞭望台距离壕沟大概有一百丈,此时黑甲士兵已经走过了二十丈左右。
他们身后的二十丈,几乎被尸体铺满了。
但是在阮大强的强压下,依旧有士卒不断涌来。
士卒总数是有限的,阮大强把人调来阻拦黑甲士兵,壕沟那边的防守力量就薄弱了。
向飞马上命令其他队伍加快进攻速度。
阮大强虽然愤怒,却终究没有失去理智。
再从前线调人,前线就要崩了。
前线一崩,马上会有大量的士卒涌进营地,帮助黑甲士兵。
到时候更加麻烦。
阮大强不得不停止从前线抽人。
黑甲士兵压力顿时减轻不少。
不少起义军士卒都看不到获胜的希望,渐渐变得消极怠战。
工兵马上抓住机会,疯狂屠戮。
黑甲士兵周围的敌人越来越少,黑甲士兵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阮大强悲哀的发现,别说用人堆死黑甲士兵,现在连阻拦他们的人都抽不出来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黑甲士兵距离瞭望台越来越近。
各处阵线也因为抽调走了人手,随时都有崩溃的危险。
阮大强知道大局已定,再做什么都是徒劳,干脆让旗手命令各处自由战斗,自己带着亲卫队跳下瞭望台。
“黑甲,既然你想夺帅,那我成全你!”
阮大强微微半蹲,把战刀横在身前:“来吧,让我看看黑甲到底有多厉害!”
十个亲卫也纷纷抽刀,拱卫在阮大强两翼。
他们都做好了战斗准备,却看到一个个手雷从黑甲中飞了过来。
“你们不讲武德!”
阮大强瞳孔一缩,下意识转身就跑。
可是他跑得再快,又怎么可能快得过爆炸?
随着一阵巨响,阮大强只觉得自己飞了起来。
后背传来火烧火燎的剧痛,腹中也翻江倒海,显然脏腑已然受伤。
他的亲卫也非死即伤,没有一个人能站起来。
“他刚才是不是说咱们不讲武德?”
一个黑甲士兵扭头看向另一个黑甲士兵。这时候,另一个士兵上前两步,一刀扎入阮大强的脖子,撇嘴说道:“这货还是将军呢,以为打仗是江湖单挑吗?还武德!”
“行了,别闹了,快去斩旗!”
黑甲领队交代道。
一个士兵点点头,带着几个士兵登上瞭望台,干掉旗手,砍断阮大强的大旗。
起义军士卒发现帅旗被斩,军心立刻散了。
要么消极怠战被杀死,要么直接投降。
与此同时,督军带着一支护卫队逃到猫耳岭,虎豹营的兄弟们不问青红皂白,一阵乱射,红海国枭将就这样被乱箭射死。
至此,起义军阮大强部和革命军的战事彻底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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