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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三 战后事宜

    “吕将军真是用兵如神,虽说是女兵,但仍不失为一等一的强军呐......”战斗基本结束,耿仲明跑到尚学礼面前殷勤地夸赞道。

    尚学礼斜眼睨了耿仲明一下,他十分看不起这种阿谀奉承之人。

    “在下可不是川军的吕涣真,刚刚在城外乃是打了诳语,多有得罪!”尚学礼说着便亮出腰牌来,那腰牌上赫然写着“威宁堡夜不收总旗尚学礼”的字样,看得耿仲明大眼瞪小眼。

    “尚......你不是吕涣真?”耿仲明大惊小怪地叫道,“那我手上这个腰牌莫不是......”

    “那腰牌是我的。”一个年轻女子站出来说道,“我是四川石柱红字营统领吕涣真。”

    “你......你......”耿仲明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他只觉得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太有违常理了。冲进镇江堡的官军竟大多是女兵,可是看起来比男兵还能打。原以为这姓吕的是个身经百战的老将军,谁成想是个披着铠甲的姑娘。

    耿仲明心中的滋味无比复杂,他感觉自己被骗了,眼前的一切都与他预计的大相径庭;又感觉没被骗,因为鞑子确实被这些女兵杀散了,镇江也重新回到了大明的手中。

    一向精明的耿仲明竟然愣住了神,直到身边的邱胡子戳了戳他才反应过来,随即不情不愿地下拜道:“罪将耿仲明,见过吕......吕......”

    “人都叫我吕小娘子,你也这么叫就行。”

    “见过吕小娘子!”耿仲明起身后,觉得莫名的有些尴尬。女人在耿仲明的心里,一直都和玩乐的工具差不多,如今却要对这比自己年龄还小的女子下拜,心中多多少少有些不服气。

    不过耿仲明也承认,眼前的这位少女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就凭刚刚入城时这些女兵们训练有素的模样,便能看出她练兵很有一套。再说了,镇江堡已经拿下,自己这功劳怕是跑不了了,管他是男是女,谁当上司都一样,自己升官发财就行。

    “你就是耿仲明?真乃义士啊!”吕涣真嘴上称赞着,心里却对这耿仲明已经开始有了忌惮。

    历史上的耿仲明,吕涣真是很清楚的。他与孔有德、尚可喜三人并列为满清的“三顺王”。如果说尚可喜与孔有德二人是被腐败的明廷逼迫降金的,那耿仲明便是个彻底的投机分子。

    他本是辽军,后来辽东落入后金手里,他便投降了后金作假鞑;毛文龙东江开镇后,他又投奔到毛文龙手下抗金;毛文龙死后他投奔登莱巡抚孙元化,在登州兵变中再度叛明,与孔有德一道最后投降了后金。

    降降叛叛,这足以概括史书上耿仲明那反复无常的人生。即使他在这场收复镇江的战斗中起到了关键作用,但吕涣真对他仍是有些警惕,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耿仲明的本性,恐怕不会随着自己的到来而发生太大变化。

    “耿总旗此战居功至伟,我当在捷报中向朝廷写明!”虽然心有芥蒂,吕涣真表面上仍对耿仲明许下了好处,毕竟他确确实实为此战立下大功,自己不能因为还未发生的事就随意处死他。

    “罪将谢过吕小娘子!罪将被鞑子裹挟,如今哪能不弃暗投明、喜迎王师呢?”耿仲明的漂亮话说得滴水不漏,“鞑子既除,原镇江守备通贼,已被罪将杀死,小娘子可暂用守备官厅视事。”

    “嗯,你说的有道理。”吕涣真点头道。

    正说话间,袁殊带着塘骑队到了,他报告道:“禀吕小娘子,卑职已带队在堡内各处搜查,杀了几个在逃的鞑子,现在堡内鞑子已经全部肃清!”

    有了尚学礼的手下们把住了各处大门,即使城中尚有残余敌军,也决计逃不出吕涣真的手掌心了。安全问题既已解决,吕涣真便来到了守备官厅,在此处安排后续的各项工作。

    镇江堡库房已被何三妹带人登记造册后封上,至于堡内户口册等行政关键资料,在守备官厅中被保存好好的,可供吕涣真任意查阅。

    关于政事方面的问题,吕涣真倒不着急,日后有的是时间能够慢慢来。吕涣真着急的是堡内的稳定问题。镇江堡在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内在大明与后金的手中反复易手,只怕本地百姓已经苦不堪言。自己既然有将镇江建设为自己根据地的打算,就应该尽快张榜安民,将镇江的稳定作为重点问题抓起来。

    “张凤仪,巡街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守备官厅中,吕涣真一一布置任务道,“明日带姐妹们分批轮换上街巡逻,严禁任何扰民行为,一旦有人敢动了趁乱发财的注意,不论身份立刻拿下,敢反抗的就地处决。”

    “得令!”

    “李凤娘,你带刀牌队看守东门!”

    “得令!”

    “尚学礼,你队负责北门与西门!”

    “得令!”

    “沈猫儿,你带鸟铳队负责对投降汉兵进行甄别,防止有奸细混入堡内。”

    “得令!”

    吕涣真大致了解了镇江堡内“造反”的经过,在她的命令下,凡是没有跟着耿仲明和昌献奇一起造反、选择中立或观望犹豫的,,一律归类到“投降汉兵”里面,即使他们是曾经的镇江堡守军,但此役中他们表现出的对大明的忠心值得怀疑。

    “耿仲明,昌献奇,你们俩上前来。”吕涣真对这两个关键人物说道。

    耿仲明此人,吕涣真既然在史料中有了解过,便十分熟悉。这昌献奇的名字可从见诸于任何史料,是个淹没在历史长河里的小人物,因此吕涣真只能依靠自己的观察与猜测,来判定此人品行如何。

    判定的结果就是:昌献奇比耿仲明可靠得多。且不说此人是镇江堡里唯一敢带兵反抗后金的军官,就说他在这场战斗中所表现出的勇猛,也是可圈可点。与耿仲明的八面玲珑不同,这个昌献奇在吕涣真入堡后便一直没有怎么说话,可见并不是个贪功之人。

    “昌献奇,你是镇江的水师提领,外号叫秀才,你读过书?”

    “回小娘子,卑职家父有个秀才的功名,自小将卑职做读书人培养的,因此粗通些文墨。”

    吕涣真心中暗暗欣慰,一个有文化的军官在大明的军中可太少见了,这个叫昌献奇的,若带兵打仗的功夫也不差的话,以后倒是可以作为一个军官的模板来培养。

    “不错,多识些字也是好的,打鞑子的时候用的上!”吕涣真称赞道,“你既然是水师提领,我倒有事需要你办。”

    “小娘子尽管示下,卑职万死不辞。”

    “我需要你从麾下水兵中找几个可靠的,将捷报送至京师。辽东半岛现在不知是否沦陷,若是船只不能停靠旅顺中转,你的海船可否到达京师?”

    吕涣真的这一番询问倒是使得昌献奇对她的看法又高了几分。他任水师提领的这几年,镇江守备但凡有差事,都是直接派到他身上,极少能考虑到海上行船的难处的。如今这个白杆兵的女统领,虽然年轻,可是却知道从辽东到京师的航线是要走旅顺中转的,旁人哪里有这个见识?

    “难怪年纪轻轻就做了统领。”昌献奇心想,“果然不是等闲之辈。”

    “旅顺若是已经沦陷,倒也无妨。”昌献奇回答道,“镇江水师十五条船,有江船有海船,这些海船近岸跑得,稍远些的远洋也跑得。旅顺若是不能中转,便稍稍绕个路,停靠登莱中转即可,左右不过多个两三天的船程。”

    “好,那此事便拜托你了。”吕涣真欣慰道,这个叫昌献奇的水师提领并不是个吃干饭的,看来他对辽东海域的状况还比较熟悉。

    “还有耿总旗,你原是这一战的功臣,然而朝廷封赏下来以前,我不便私自赏你。你原是镇江堡夜不收总旗,如今镇江新定,还有不少事务要多多麻烦你。”

    “无碍无碍,卑职静候朝廷旨意便是,小娘子有事尽管吩咐。”

    “你原是夜不收,干的是斥候的活计。如今我虽已派出塘骑队出堡哨探,然而未免人手不够,还希望耿总旗能率领手下弟兄,于镇江堡外四处巡逻。若是人手不够,我再拨二十名原镇江戍守兵丁供你调遣。”

    “卑职是夜不收总旗,斥候哨探本就是本职工作,自然不应推辞。”耿仲明一本正经地说道,“只是前任守备贪得无厌,私自克扣弟兄们的军饷不发,以至于有的弟兄是饿着肚子与鞑子干仗,小娘子看这军饷一事......”

    好啊,还没干活就要钱来了!吕涣真心中一阵不快,不过想来吃空饷喝兵血是辽军常态,这些辽军弟兄想必也有半年往上没有开饷,如今打了胜仗,讨些军饷回来也是正当要求。

    然而这些军饷,会不会有一部分流进耿仲明的口袋,吕涣真便不得而知了。

    “军饷,自然是该发。只是发多少,怎么发,还要待我核验库银后再作告知。”吕涣真不咸不淡地回答耿仲明道。

    “有小娘子这句话,卑职和弟兄们便放心了。”

    ......

    一切事务安排妥当,东方已经有些泛白了,看着那冉冉升起的朝阳,南路军取得的这场大明对后金的首胜显得更加意义重大。这是否意味着,新的希望,将吹散辽东大地上空的阴霾?

    从浑河血战到如今,已经过去十多天了。这些天里,吕涣真带着南路军四处疲于奔命,如丧家犬一般没有一处容身之所。郝新月在二十一世纪一直是个爱干净的姑娘,穿越到大明后也是一样。可是从浑河到镇江,吕涣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十多天没有洗澡了。

    她打了一盆井水,透过倒影,吕涣真看见自己铠甲上和头发上沾满了泥土和血块,这些血块有的是在浑河时就沾上的,有的是一路与鞑子战斗留下的。吕涣真赶紧抄了一把水,将脸上的污垢清理干净。这是她头一次发现,原来人的脸颊也可以这么脏,一整盆井水,竟都被血液与泥土染成了又红又黄的奇怪颜色。  20008/107166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