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皕枯五 贞利宝剑流转别手 灰衣少年迷…

    人没了手,不是没了脚,走路不影响,跑起来就慢了,身体不平衡,加上巨大的疼痛让他一路嚎叫。

    黑衣男碎步追上去,一个扫堂腿就把他绊倒,他舍不得断手去撑地,脸砸在地上,啃一嘴的泥。黑衣男一拳打在他太阳穴上,“我的拳头也不软,你尝尝看。”

    邋遢男脑袋嗡嗡响,蜜蜂搬家了吧,他扭捏着嘴,吐出泥土,说:“搞偷袭,你算个什么东西?!”断腕只痛让他脸色发青。好色之人比较在意自己的身体,现在残缺了,去青楼花钱,别人得怎么看他。他懊恼,不该给这小少年第二次机会,一拳打趴在地就好了。

    黑衣男把他翻过来,像是在煎鱼,朝下的一面要糊了。他从邋遢男的腰间摸出贞利剑,说:“一个大男人带着女人的剑满城跑,像个什么样子,我先替你们涣群拳收啦。”他一手持刀一手持剑,刀剑在手,傲然哈哈笑。

    邋遢男直起身跪地,再单膝直立,再艰难地站起来,说:“你有种,杀了老子吧。”

    黑衣男从上到下扫他一眼,说:“得有一个月没洗澡了吧?杀了你岂不是脏了我的手。滚吧。”他没有杀意,有孩子的人都不嗜血,要是少年得此机会,他不会放过的,打烂肉他最擅长。

    少年受了点伤,缓缓向黑衣男走来。黑衣男看他迈步很费力,也向他走去,扶着他,说:“在淮南城享福惯了,武功退步很多啊。”

    少年说:“是对方太强,他是无眉男和无耳男的师兄,你应该杀了他以绝后患。”他喘口气,“以后我们不是他的对手。”

    黑衣男说:“不是对手就不是对手呗,江湖才是打打杀杀,我们和他们都不是江湖里的水,不用顺着他们的堤岸流。”人要是能看得这么开,可以无欲无求遁入空门了。但这个时候好像还没有和尚,想避世不是像姜秋林一样隐居就只能加入七星观,两者都是折磨人的玩意儿,每一个好东西。

    少年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刚才我和仪琳没看到你啊。”他是真疑惑,他们是一路飞逃到此地,除了他一路从王府跟踪而来别无其他可能,但王府内并不见他,邋遢男的那一拳也足够把他震出来。

    黑衣男说:“那肯定不是偶然,我跟着你好久了,情急之下才出手,你的武功真的弱。”他不是嘲笑,是说出事实。

    少年说:“我怎么不见你?你跟踪人的本领有这么强?”他没发现邋遢男不可能没发现,他的武功远在邋遢男之下。

    黑衣男一字一句地说:“会隐身的不是只有你一个。”

    少年失色,“我师父也在附近?他岂不是要取我狗命,才出狼窝又入虎口,你不该救我。”他还有点想见到师父,但相比之下更不想死。

    黑衣男说:“救你还能取得贞利剑,何乐而不为?这些都是他的意思,他没想杀你,只想拿到羊皮纸。”

    少年放心多了,甚至有点乐,他要是和涣群门的动手,羊皮纸就有机会再回到自己的身上。他问:“我师父打算怎么抢羊皮纸?带上我。”他心里的算盘噼里啪啦打响,已经看到自己拿回风行天上的羊皮纸的情形,揣在兜里,跑勒疏去祭奠师兄去了。

    黑衣男笑着说:“可能他就在你背后,何亲自问问他?”

    少年惊得要跳起来,但真气被邋遢男的拳意冲散,只能连连咳嗽,他转头,什么人也没有。

    “他也会隐身的嘛!”黑衣男笑着说,“他不现身就是不想见你。”见是见到了,但不想让别人见到他,别人就是少年。看到自己的徒弟废物成这样,只能在青楼逞英雄,是谁都不想认了。

    少年说:“羊皮纸失手我也有责任,带上我吧。”他心情很急切。

    黑衣男说:“你就别打风行天上的主意了,那小妞早跑了你还不去追?”

    少年已经看不到仪琳的身影,他低头说:“我们是朋友,你别想多。”

    黑衣男说:“你和钟瑜玟也是朋友啊。”他才说出口就后悔开口了,赶紧收了话题,“在京畿还会再见的,我先走了。”

    少年拉住他,说:“贞利剑借我用用,我急着救人。”

    黑衣男说:“你小子当好人当上瘾了吧,有剑你也打不过涣群拳当家的。那老怪物快两百岁了,一百多年的真气修为,你是二十年不到,你在想什么,蚍蜉撼树?你师父都没把握,你别想了,安心回淮南去吧。”

    少年说:“那你把明太刀也借我,刀剑在手,我胜算大一些。”

    黑衣男说:“定海神针在你手上都没用,你一点胜算都没有。我把明太刀和贞利剑给你就等于给涣群门,你什么都守不住。消了这念头吧。”

    少年说:“如果我执意要救人呢?”

    黑衣男说:“那你自己想办法,涣群门在京畿人也不多,动动脑子,叫钟瑜玟帮你。”

    少年说:“她让我进王府用白蛇泡酒撂倒他们,拿回贞利剑。”

    黑衣男说:“不成熟,那老怪物百毒不侵。另想办法吧,刀剑我都得拿走,你师父的事可比你的重要多了,就这,走了。”

    少年说:“要找你怎么找?”

    黑衣男回头说:“向来都是我找你,哪有你找我的,你找不到的,我也很忙,做好人要靠你自己了。”他踩进空气了,身体一部分一部分地消失了,别人看到他使出风行天上一定也这样,难怪王府里的士兵都给吓着了。

    少年平掌,深吸一口气,既为疗伤,也为平复自己的心情,黑衣男踩进去的空气里就是师父,他一直在一旁听少年和黑衣男的聊天。少年想到此后背发凉,赶紧溜吧。

    仪琳带伤先回到客栈,王聪和钟瑜玟不见少年回来,煞白的脸上眼泪摇摇欲坠。仪琳说:“遇到无眉男的师兄了,追我们到城外,你家公子护我先走,他和那人还在城外。”

    仪珉召集师妹们就要去救人,仪琳拦住大家,说:“那人说了,不会取我们性命,只是想抓我们进王府地牢,万一公子败了也不会有性命之忧,我们不要去送死,好不容易跳出来。不要辜负公子的努力。”她是大师姐,比谁都清醒,赌气逞强的事不能干。

    钟瑜玟说:“仪琳先脱身,他凭风行天上一个人要脱身要容易些,那人想伤他也不易,逃命是没问题的。”

    王聪骂道:“这小子在淮南偷懒惯了,活该打不过那人,这小子得点教训才好。”他责备的语气里藏着呜咽的声音,少年不只一次在她和钟瑜玟的跟前说过他不是涣群门脸残人的对手,这是他们的师兄,高手中的高手。

    钟瑜玟抱着她说:“放心吧,这小子是个混蛋,老天不折磨他不会让他这么利落死了的,他会隐身又会虚化,什么武功也奈何不了他。”

    王聪对他的武功已经不像以前在勒疏那么自信和成崇拜,他的武功屡战屡败,快和剑舍的至临差不多了。王聪说:“等他回来我再收拾他,我替老天收拾收拾他。”

    少年没那么快,真气被冲散,他没法隐身了,又不敢穿过城,从城郊慢慢绕,天黑了还在外边找路。

    客栈里的姑娘们都等不及了,这人是死是活应给给个准话吧,但死人怎么能说话呢?活人早就该回来了。

    仪琳还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少年要是死了,他的尸体一定会被湘钦门的做成走尸。那真得天下无敌了,救师父的事就算是吹了。

    初夏客栈外的青蛙都欢叫着,夜深了,大家心里都知道少年回不来了,但没人敢说出来,大家坐着等,等到没有希望的希望都破灭。鱼死了,大家都说还活着,即使闻到了腐烂的臭味,也不愿捂鼻,让它在水里泡着。

    小师妹等不及了,她说她出去看看,仪珉叫住她,夜里出门不安全,不要再少人了。

    小师妹这一出去,就是证明少年回不来了,谁也想她捅破这层窗户纸,虚妄的希望也是希望。

    小师妹失落地坐回椅子,外面蛙声一片片,像是大雨落在茂密的林中,雨滴打在叶子上。

    钟瑜玟想,有人死才有人活,涣群门作乱以来,武林中死了那么多人,没人会在意死的是谁,至在意自己还活着。她开口说:“都回去休息吧,我在这等着就行,这么耗着不是办法,有人追来还得靠你们会武功的。”她们还不知道钟瑜玟一身浑厚的邪门真气,她想一个人好好静静,即使独自承受这虚妄的希望。门外蛙声聒噪,让人心烦意乱。

    夕惕的弟子们都听到钟瑜玟的话,但没人起身,大家面对大口的门洞,静静坐着,不知道的人以为她们在赏蛙声。怎么会有人想听蛙声呢?难道这世上还有人想吃屎不成。

    深夜好像只有蛙声了,什么都没有,风一丝也没有,这春天就是聒噪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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