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都是粗心大意,武功再高也改变不了。黑衣男失了神,要一剑削掉小二的脑袋,斗笠男建议快去请郎中,即使门外就有郎中也不一定来得及。王聪跨步上前,绕到小女孩的身后,扶她站起来,双手从她腋下伸到胸口,十指交叉紧紧抱在她胸前,用力箍紧,挺着肚子把她抱起来。小女孩双脚离地,在王聪双臂的紧箍下,她咳两声,咳出一粒冰糖葫芦。
“是吃噎住了,没什么大碍。”钟瑜玟比三个大呼小叫的男人先发现王聪的高明之处,“卡在喉咙里,要窒息的,聪妹才是老中医啊。”
王聪把小女孩放在椅子上,喂她喝两口水,涨红的面颊退长惨白,人不喘粗气了。“吃急了,不是中毒,你们男人带孩子就是不粗糙。”王聪是对黑衣男说,黑衣男这才回神,他蹲在小女孩面前,抢过她手里的冰糖葫芦,扔在地上,“这害人东西,以后不准再吃了。”无辜的糖葫芦被他踩得粉碎。
斗笠男说:“这是他女儿,就他一个人带着,从小就跟我们流浪江湖了。”
黑衣男眼角泛泪,铁汉柔情,他说这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大家都羡慕他,竟然还有亲人,在场的四个人都是独立于世、举目无亲了。大家不知怎么安慰他,戏还没看完就先送他们父女回家了,王聪说孩子受了惊吓,先回去休息,下次再来看,戏是每天都有。小女孩没受多大的惊吓,他爹黑衣男魂已经丢了一半。
回去的路上,斗笠男和黑衣男坐在车辕上,春风吹来,有点凉意。斗笠男说:“你这朋友真走运。”
少年不解,问:“何出此言?”
斗笠男说:“黑衣男之所以跟着你师父,对他言听计从,就是因为他女儿病危,是你师父出手相救。”
少年说:“救人也算走运?我几次救了整个武林岂不是走大运,为什么我每次都很倒霉?”
斗笠男说:“你不知道,黑衣男一根筋,谁要对他女儿有恩,你让他去死他眼睛都不眨一下。”
少年说:“偏执狂魔,我们要他去死干嘛,那孩子岂不是孤儿了。”
夜色温柔,小女孩在车厢里睡着了,王聪看着她安详的摸样,心里也跟着静下来。她悄声问黑衣男:“孩子她娘呢?”
黑衣男说:“难产死了,没熬过那个晚上。”
王聪说:“这么多年你怎么带的?一个大男人。”
黑衣男傻笑说:“胡乱带的,吃饱穿暖就行,行走江湖哪管那么多。”
钟瑜玟说:“我怎么没见过他师父身边有小孩子?你是藏起来养吗?”
黑衣男说:“也不是,他手下的人都相互不见面,我女儿跟着我长大,没耽误他的事。”
钟瑜玟说:“他也没什么事,只是小孩子跟着你们过日子太苦了。”
王聪说:“叫什么名字?”
黑衣男嘿嘿笑说:“跟着我们刀口上讨生活,就不方便告知了,请见谅。”
王聪是真喜欢这小孩,邀请黑衣男明天再带她出来玩。黑衣男说有人带着她玩是最好不过,只是少年师母那楼里的场合不适合这样的女孩出入,他为难地苦笑,说:“青楼街就不让她去了,太小接触那些东西不好。”他不该笑的,即使是在车厢黑暗中,大家都能听看到他为难无措的表情。
王聪说:“我们也不会在那地方玩,我是在淮南城长大的,这里好玩的还很多,我带她去逛逛。”
钟瑜玟说:“那我呢?我去哪里玩?”
王聪说:“还有你,也带你去看看我们淮南城。”她还想继续重游,明日定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在淮南城,每逢她称心时,都是好天气,他搓搓手期待明天快快到来。
斗笠男指路,他们驾车到一个破旧的客栈就停住了,少年说:“你们就住这?”
斗笠男说:“这已经不错了,不住城外破庙就是最好的待遇。”
少年问:“我师父也住这种地方?”
斗笠男指着楼上一间亮灯的屋子,说:“就在那,你要上去参拜一下?师徒一场。”
少年说:“罢了,他看到我非把我撕了,这是你们说的。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贞利剑和羊皮纸都弄丢了,把命弄丢失早晚的事。”
斗笠男说:“随你,他现在正在闭关呢。只能在这地方闭关了,大隐隐于市嘛,涣群门怎么会想到呢。”
黑衣男轻轻把小女孩抱下马车,小孩睡得很熟,他抱歉地朝王聪他们鞠一躬就转身进客栈去了。在门外都能听到客栈里吵成一锅,是醉汉逞强的声音,都是流浪汉的老窝。
少年转身上车,心里觉得怪怪的,但不是怕,这么多年来离师父这么近,上次在剑舍山谷底是一前一后时间交错,这一次是近在咫尺。他朝师父那间房望了望,那就是他的师父,在那斗室里面对他的春宫卷图修习武功,在油灯下认真专注。
钟瑜玟看出他的脸色,说:“怎么?真要上去见见他?”
少年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见不得我,我也见不得他,师兄的仇我还没报呢。”他想到师兄,恨意袭来,甚至想一招离手剑刺去,烧了他的房间,但以他的武功,这点伎俩徒增笑尔。
少年驱车返程,车上各有心事,王聪想的是那个小女孩,他们住那样的旅馆太糟糕了,比剑舍客房庭院还乌烟瘴气。钟瑜玟说:“别忘了我们是住在青楼,你们没见到那些客人看你和我的眼神吗?饿了十几天的狼狗见到两块鲜肉,口水流一地。”
王聪说:“青楼也没有什么不好,这两年来,我们住了那么多青楼,哪一家都比客栈好多了,吃的喝的用的都是上乘,在客栈里有钱还买不到那些东西呢。”
回来到青楼时,师母忙得顾不上他们,他们就在大堂里找个地方坐下,要了两壶酒,楼里的曲唱起来,悠扬回荡。少年好像自言自语似的说:“我师父和师兄就没这福气了。”他给自己倒杯酒,慢慢品。
王聪看他回来就不对劲,是给他师父吓傻了吧。她张开五指在她家公子的眼前摆动,少年眼神木然,拿开她的手,说:“我没傻,正常的很,我又没吃糖葫芦。”
王聪说:“放心吧,你师父不会来的,他现在估计被涣群门的吓傻了。”
少年说:“不是怕他来,我方才在他楼下竟会莫名感到失落,想着我师兄和我都不在身边,他都住那种客栈了,落破了。”
王聪说:“公子仁慈之心,他可不这么想,再不济他还有一身武艺,你不用担心他。”
钟瑜玟说:“先担心你自己吧,他是仅此敬一的武学天才,敬一死了现在就是他了,他都不能对付涣群门,整个武林就等着灭亡吧。”
王聪说:“他手里还有明太刀呢,你就不要杞人忧天了。”
少年把杯里的酒喝完,说:“我不是担心他,是说不出的落寞,我好像是觉得他老了,不应该再折腾了。”
师母忙完走过来,少年不敢把关于师父的想法告诉她,而是问那黑衣男和斗笠男出现在师母的青楼里,要多加防备才是。
师母不以为意,说:“那两个就是你师父的爪牙,身上都是他的真气,我一眼就看出来,这没有什么的,他来我这好几个月了,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坏人使坏也要分对象的,你师父都不敢惹我,这两个小喽啰也是。”
少年说:“我什么时候能把离手剑练成黑衣男那样?”
师母说:“洗洗睡吧,他是有你师父指点,你师父是什么人我是什么人?任何人学武功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像你这样短时间内很难有明显进步,来日方长,好好练吧。”她也没说什么时候能成那样啊。
师母喝杯酒就接着忙去了。少年看着她肥硕的背影,两肩一耸一耸的,腰上的赘肉像是挂着两担猪肉。师母肯定过得好,有吃有喝,吃好喝好。师父吃的地方都没有,不知道他见到师母过成这样心里是怎么想的,他一定暗中来见过师母,师父只有在有关师母的事上行为会显得猥琐不够磊落,不像一个门派的掌门人,这一点他比不上剑舍掌门。
剑舍掌门在江湖上的威望比他高多了,知道他的没几个人,在声誉上他又输了,从年轻时候就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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