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跟着看热闹的人往剑舍走去,颓塌的山门已经修缮,立得比以前更加高耸,正像剑舍剑派跌倒后站起来,要站得更加挺拔。
少年过山门,想到当年至临在这大战陈观,以血破引雷剑招,少年英豪,展露矛头,如今却成为江湖笑柄,为了区区卷轴不惜牺牲师妹的贞洁。少年耸耸肩,江湖就是这么多变。他对钟瑜玟说:“剑舍好像失了礼数,都没人来迎接了,王聪上山时他们可是夹道欢迎啊。”
“欢迎谁?欢迎你还是姜秋林?”钟瑜玟说,“你们两个现在都是剑舍的死对头,不偷袭都算名门正派了。”
少年说:“名门正派昨晚把脸拔下来踩地上了。”
姜秋林走在队伍前面,比昨晚还落魄,现在真气散尽,饿了一上午,浑身乏力,爬坡的路程让他吃不消,才过山门,他头晕目眩,两腿迈不开。剑舍的弟子以为他是装的,堂堂习武之人,走这点路就装死装活,他们在他屁股上踢几脚,他像头懒驴一样往前小跑几步又停下,看来是个需要不断鞭策的人,剑舍不缺鞭策别人的人,他们拿着剑鞘抽他大腿,姜秋林这才得得得地跑起来,往前跑一小段,他扑倒在地上,脸朝下直直砸下去,鼻子首当其冲,撞得灰尘飞扑,后面的人都看到灰尘扬起。
“这傻子想跑吗?”少年说,“昨晚那么好的机会都没走远,现在想飞,痴人说梦。”
钟瑜玟说:“他应该是走不动了,他真气昨晚耗尽,和剑舍守卫又大战一场,身心具疲,剑舍的山他是爬不上去了。”
少年和钟瑜玟到前面去看,剑舍的人在使劲抽打他,“装死!休想让小爷我被你上去,要耽误大事,受罪的也是你。”剑舍的三名弟子轮流抽打,姜秋林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条上岸晒干的鱼儿。
少年叫他们停手,说:“他是真没力气了,他已经没有真气。”剑舍的弟子伸手去把脉,摸一摸他的丹田,说:“果然废人一个,这点路程都走不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少年说:“他喝了白蛇泡酒,真气散尽了,歇一会吧,他走不了。”
那弟子不依,要是耽误了大事,他自己也活不成。
钟瑜玟说:“休息吧,贞利剑在我们身上,我们不到,你们掌门也没办法,还是得等我们到。”她也走累了,让剑舍的人多等一会。
少年说:“把绳子解开吧,他这个样子也跑不了了。”
剑舍的人把姜秋林手上的绳子解开,他双手瘫软在地上,披头散发,躺胸**,死狗在路边就常有此状,没死的狗松绳子后还能蹦跶两下,姜秋林就不行,能喘气却不能蹦跶,躺在地上像一滩死水。
少年扶他靠在一棵树,喂他喝两口水,这死狗就能活了,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嬉笑的少年。
少年说:“你小子福大命大,还死不成,再喝点水,你就又死一条好汉。”喝水就能成为好汉,那酒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昨晚剑舍那档子事没有酒也就没有了。
钟瑜玟给姜秋林两块饼,他狼吞虎咽,好像这辈子都还没吃过饼,几十年就在等这几口吃的。
少年说:“注意仪表啊,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样子,昭义城南酒肆门口的流浪汉都比你好,你这是在丢整个江湖的脸,我都不想跟你一路上山了。”
姜秋林看着自己身上,还光着膀子,身上全是泥,他摊手说:“衣服昨晚脱在剑舍了,要到山上才能穿。”
少年问:“这里就没人愿意牺牲一下自己的外衣吗?哪怕是一块破布也好啊。”少年自己都不愿意,没人想为这种废物浪费一针一线。没有人回应。
少年说:“看到没,你在江湖上的名声就是臭到这种程度,你要是光屁股行走江湖都没人管你,没人可怜你。”
少年算是武林里可怜他的人了,不让早让他死在这,少年说:“慢点吃,嚼细一点,这饼子不比剑舍山上的大鱼大肉,但你也别吃撑了,留点肚子到山上去吃好的,弄不好今天又有美女美酒,指不定还有白蛇泡酒。”
这都是风凉话,姜秋林却不得不听,有饼吃就不错了,别人说两句也听得,他埋头吃饼。
钟瑜玟说:“少说两句,这也不是人家愿意的,出门在外,要有仁慈之心。”
少年说:“好的,钟婶婶,都听您的。”
吃完上路,剑舍的弟子一直催,他们迫不及待要见到少年的贞利剑,迫不及待要看到剑舍重回天下第一剑派之位。少年理解他们,带头往前走。
磨磨蹭蹭来到剑舍一个大大的庭院,以前就是在这杀的觉尘,今天看是要杀谁。
庭院里,陈力士和剑舍掌门并坐上座,两侧是陈观和剑舍的弟子,不见至临和至殊,也不见王聪。更不见云雷刀神和斗笠男这几个人。可能是秋天没什么大雨,他就不出门了。
看热闹的人涌进里面,挤得汗臭冲天。少年开口就问好,“两位老人家昨晚酒可喝的好?”
陈力士说:“老夫不喝酒,只喝茶。”
少年说:“可惜了,听说昨晚剑舍喝酒的都有艳遇之份,你老人家太没福气了,可惜可惜。”
剑舍掌门从昨晚起就在怒火中,火气一点没下,但他又不敢乱来,谋划了好久的事不能冲动。他怒目而视,环视周遭,都是江湖朋友,那种得手就连夜翻墙走的朋友。剑舍最多的就是这种朋友,因为江湖上最多的就是这种人。
剑舍弟子把姜秋林押上来,他到剑舍并没有得穿上衣,还是赤膊,跪倒在剑舍掌门面前,剑舍的人都呼喊:“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人声鼎沸,可能少年也振臂打呼“杀了他”也不一定,反正他心里是跟着喊了。
陈力士起身过去扶他起来,说:“我看你仪表堂堂,不像是为非作歹的鼠辈,给你一个辩解的机会,免得剑舍错杀一条好汉,江湖上好汉不多了。”
少年喊道:“想不到陈老先生还会看相啊,你给我看看我是不是好汉?五文钱!”少年伸出五指。
陈力士不理少年,回到座位上。剑舍掌门说:“你是不是昨晚第一个闯进房间的人?如实招来!”他捏碎椅子的扶手,好像那扶手才是第一个冲进房间的人。
姜秋林跪地,把自己昨晚到酒窖取酒失手打死卫士的事一五一十说出来,诚恳的眼神打动了会看相的陈力士,他稍稍点头。
陈观在一边证实他昨晚最先离席的事,算是没来得及闯进人家房间。
剑舍掌门说:“酒窖门口的弟子是你杀的?据我所知,你武功平平,如何杀得我剑舍弟子?”
陈观说:“掌门叔父有所不知,白蛇泡酒能让人真气暴涨,然后又让人真气散尽,看他的样子是没有真气了。”不枉姜秋林和陈观交好,关键时候肯为他说话,这朋友值得交。
剑舍掌门说:“就算此话为实,昨晚的酒是你去取的,酒有没有问题就看你有没有问题。”好逻辑,陈力士觉得他说得太有理,猛地点头,轻轻捋须。
姜秋林把在路上给剑舍弟子说的话再说一遍,他确实不会制作白蛇泡酒,酒都是剑舍的,剑舍的人都喝了几辈子了,不见有人乱性。
掌门质问少年:“天底下就你会制作白蛇泡酒了,你敢说昨晚的酒和你没有关系?”
少年说:“我图什么,我要是能在他们酒里下毒就能在你的酒里下毒,我能下毒今天就不会在这。”这道理一环扣一环,更有道理,陈力士拍大腿说:“是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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