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晃晃悠悠的过,好像弧形底座的木马前后荡着,小小的山村没有留下时间的痕迹,大家都照常理着晨时的荒秽,踏着月荷锄而归,只要田园不芜,世上仿佛就没有什么值得操心的事情了。
“哒哒哒,哒哒哒。”
马蹄声不合时宜的在村口由远及近的响起,近了才能看清是两匹棕色骏马拉着四角缀着流苏的华贵车架,两侧红黄车帘随风招展,正帘的下方坠着一串串珠子,岿然不动,黑的主色调车顶衬着深黄色的不规则花纹,最顶端是个琉璃质地的荷花花苞,好像闯入这幅山水画的不速之客。
进了村子,马车不知道为啥慢了下来,停在了离村口最近的一座茅屋前,主帘被撩开,下来一个约莫三十多的妇人,莲步微移,端庄优雅,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规矩熏陶出来的雅致风范。
屋门半开着,她便敲了敲门,却没人答应,于是问了一声有人吗,还是无果,妇人正准备离开,却与收了菜回家来的王婶刚好碰上,在王婶狐疑的目光中,她们简单交谈了几句,妇人便点了点头,施了一礼,离开了。
......
此时的李木柔正开展着新一轮的缝补匠工作,运动完的方雨也被她叫了过来,昨天晚归的方山在路上逮着了一只兔子,今天可以加餐,新鲜的兔肉配上李木柔的厨艺,方雨一想到就已经开始砸吧嘴了。
“哒哒哒...驭——”
车轱辘碾过门前土地停下的咯吱声把方雨从幻想中扯了出来,他推开门探出头,正迎上了下车的妇人,大眼瞪大眼,方雨眨巴了下眼睛,把门关上了。
“怎么了?”
“不知道,不认识,可能是从外面来...”
方雨话还没说完,笃笃笃的敲门声已经响起来了,一声稍重,两声稍轻,方雨一边纳闷的想要从断断续续的这个世界的记忆中回想起这张面孔,一边走过去把门打开来。只见门外站着的是个风韵的妇人,后边跟着两个小厮打扮的下人,凶神恶煞的瞪着方雨。
“扰了二位清净了,敢问这里可是李木柔李姑娘的家?”
“是了,有什么事吗?
“奴家是安县刘家的绣娘,前些日子府上丫鬟在市集上得了一张荷花初绽的刺绣,可是姑娘绣的?”
说着从袖口展出一张四方小帕,上面绣着三只荷叶,中间亭亭玉立一株绽开的荷花,旁边还有未绽开的花苞,走针平滑,颜色分明,廉价的帕子也被附上了一些清新秀气的韵味。
“嗯,是了,这是我旬前绣了几只,托杨大婶去集上卖菜的时候顺便看看能不能卖掉,可是有什么不妥?”
“不是不是,我家夫人看了帕子甚是喜欢,便差人去寻绣这帕子的人,寻到这才见到了正主。想问问姑娘可愿意去府上做个绣娘,工钱可不少。”
听闻此言,李木柔先是一喜,而后便开始皱起了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见李木柔蹙起秀眉便没有了下文,气氛慢慢的监介了起来,方雨揉了揉睛明穴开口道。
“这...谢谢夫人的抬爱,可这总归不是说走便能走的,我姐姐这边也还有些家事要理清楚,能否让我们考虑考虑?”
“自然,该是如此。这是夫人极爱的一幅画,姑娘可以看看,若是能丝毫不差的绣在帕子上,我家夫人愿意出高价。下个月初我再来一趟,姑娘慢慢考虑,告辞。”
后面的小厮递上来一卷宣纸,方雨接过,绣娘再施一礼,三人便告辞离去了。方雨坐回桌子边,将画慢慢展开,是一副山水卷,颇有一天秋色冷晴湾,无数峰峦远近间的韵味,李木柔看了几眼,便把画重新卷了起来。
“我去做饭。”
午饭间方雨向方山说起这件事,并极力支持,方山默然,说这种事情就让李木柔自己决定,叫方雨别瞎掺和。
“爹,这怎么是瞎掺和,去了县里生活总归是要好些,还有...”
“你懂个屁!去了府上当绣娘是要入贱籍的,这,这可,哎——”
方雨愣了,还稍微思考了一下才知道贱籍是什么意思,这怪不了他,确定了自己是穿过来之后,现代人的思维已经在大脑里占据了主导,一时间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是个封建奴隶制的世界,无语的方雨显得呆呆傻傻,一旁的李木柔看的笑出声来。
“我自己会考虑清楚的,叔您别上火,小雨不知道这些。”
方雨啊了啊嘴巴,没说出什么来,他想李木柔去过好一点的生活,不用再过吃一顿肉也要靠老天施舍的日子,但是入贱籍这几个字光听名字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他挺想许诺一些话,最后还是捏了捏拳头跟着方山回了家。
夜晚的虫叫蛙鸣和略显瑰丽的星空发布着夏季的通知,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觉夏深,六月的时节就这样来了,方雨已经获得记忆四个月了,身体终于略微有了好转,不是那个在田埂间小跑也会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少年了,过了六月十二便是十九岁的老少年了,他想了很多改善生活的法子,可是在村子里施展不开,这也是他想要李木柔去县里的原因,好让他有理由跑去县里稍微操作一二,赚一点钱改善一下老爹的生活,否则突兀的提出去县里,肯定是要被方山和李木柔当成傻子时刻带在身边的。
“哎——,人生啊。”
方雨感叹一声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滚了几圈后就不动了,过了一会,均匀的呼吸声便轻轻柔柔的响起,少年总是能以奇怪的姿势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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