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水游击支队急需懂点医术的医务人员,尤其能够识草药,用草药的人才。大山是个宝,可就缺识宝人啊!支队长林左木曾经想把范草药调到山上来,但水至的工作也十分重要,暂时找不到一个替换他的人,就叫范草药推荐一个可靠的人。范草药思虑再三,觉得四姐儿比较合适。四姐儿在水至场一边卖薄荷糖,一边跟自己学认识草药,识别药性,差不多也有四个年头了。一般的头痛脑热,寒凉腹拉,跌打损伤,暑湿虫叮等等,四姐儿基本能够应对,能够开方抓药。范草药就推荐了四姐儿,范草药对林左木说:“我之所以推荐廖四姐儿,其中还有一原因。二蛮子,也就是陈学礼是廖四姐儿的对象,也算成人之美!”
林左木笑道:“看来我们的游击队员不缺人喜欢嘛!”对勤务人员说:“叫一连三排的三排长来一下。”勤务人员说声“是”,敬个礼出去了。
傍晚的时候,范草药去找四姐儿。那时候,四姐儿刚刚收了薄荷糖篼篼,帮廖代招搬弄剃头的物什,椅子,炉子,板凳,镜子之类。阿黄绕着他们俩个打转转,不停的摇尾巴。范草药说:“廖代招,你真是有福,生了这么好一个女儿,还有一条这么好的狗。”廖代招满吃满认,满盘接受,甚是满足。
四姐儿看范草药来,是不是今天又采到啥新草药了?要教我辩识呢?四姐儿说:“范师傅,又采到新草药了?”
范草药说:“聪明!”范草药对廖代招说:“廖兄,四姐儿就跟我去去?”
廖代招在用绳子捆绑东西,说:“老范啊,改天我得请你吃酒,这丫头让你费心了。”
范草药说:“廖兄客气了,四姐儿聪明着呢!”
四姐儿就跟着范草药往两棵树巷子走去,陆油条摊子还在,人却不知去哪里了。范草药看四下无人,说:“游击队想让你去当医生,你啥想法?”
廖四姐没想到,她以前曾经无数次梦想的事情将成为现实,这样就可以天天见到二蛮子了,真是太好了。但同时,四姐儿又担心,怕干不好。四姐儿说:“范师傅,我怕我干不好?”
范草药说:“怕什么,边干边学嘛!再说偶尔我也会上山的。”
走进巷子,在篱笆墙外面遇见乡公所厨子柳聋子。柳聋子神情焦急,不断张望。范草药大声说:“啊哟,这不是乡公所的柳厨师吗?你找我有什么事啊?”范草药走到柳聋子身边时,低声说:“不是说一般不来找我吗?”柳聋子说:“有重要情报,杂货店的林老二回家看老娘去了,我怕耽误大事。”然后,柳聋子大声说:“徐乡长想吃炖鸡,我来问问,可有新鲜的山参、山药?”范草药大声说:“有有有,怎么没有呢?徐乡长想吃,我再辛苦也是要挖一些的。”
柳聋子说:“那你费心了。”柳聋子又转为悄声说:“下周一王怀忠将排人给水至团防队送三十支崭新的中正式步枪。第二,封啸天可能不回混成旅了。第三,徐、封二人有矛盾。”
范草药从屋里拿出两节山药,和一些其他草药给柳聋子,说:“哎呀,柳厨师,今后有啥需要说一声,我给你送过去,还麻烦你跑一趟。”
柳聋子提着篮子走了。
范草药给四姐儿先大体介绍了部队目前的状况,要她要有吃苦的准备。四姐儿说:“没问题,只要和蛮子哥在一起,什么苦都能吃。”
范草药就提醒四姐儿:“别一天蛮子蛮子的不离嘴,人家现在都是排长了,要叫陈排长。”
四姐儿感觉很幸福,就是想笑,笑的合不拢嘴。范草药提醒她,说:“郭胡子的团防兵吃了几回亏后,现在看谁都像舞龙党,都是游击队。你得注意点儿。”
在夜幕的掩护下,有两支精悍的队伍从大山里潜行而出。一支出高庙子而下,入密林,往绵水县城方向而去。一支绕跑马岭,入漫远河荒原,目标是出击位于绵水、丽水、枕水三地之间的羊坊坎。羊坊坎位于漫远河丽水一侧。有情报显示,敌人最终目的是要在那里建立一个策应三县的骑兵营、甚至可能是骑兵团。倘若敌人的阴谋得逞,那敌人将有能力在半个时辰之内到达三县任何一处防务要处。目前那里暂时只有大约一个排的团防兵,是所谓从三县团防兵优选出来的,最终他们将被训练成为快反骑兵。罗树生带的两个排,目的就是在它成型之前,就把他们的快反梦掐灭。
县城方向由一连三排的陈学礼(二蛮子)带队,目标是取回县城城楼上的同志们的头颅。先说绵水县城这头。约莫一更时分,天下起了雨夹雪,风吹得树枝发出很大的呜呜声。城楼上灯影暗淡恍惚,守城兵丁估计早入梦乡。陈排长叫联络人分头通知,一刻钟后一起行动。北城门挂了八个笼子,两把长梯同时作业,很快就要取完了。但是,在取下最后一个笼子的时候,战士们紧张了,没拿稳,笼子重重摔在地上,发出很大的响声。好在守城的兵丁只虚张声势地咋呼了一阵,就又睡去了。
差不多半个小时,各小队均完成了任务,陈排长看到许多战士背上都背着一个大布包,他知道那是什么,不觉就又流下泪水,悄声说:“兄弟们,今天二蛮子带你们回家!”陈排长见战士们都归拢在一起,对一个班长叮嘱了几句后,就带着战士们潜入夜色之中。队伍一字长蛇般逶迤,像一条见首不见尾、见尾不见首的神秘的龙。陈排长走在最见面,众战士默然跟随,像极了陈排长在舞另一条龙……班长见部队已经消失于黑夜之中,顺手向城楼上扔了两颗手榴弹,一时间,绵水县城四门此起彼伏地响起爆炸声,顿时火光冲天。这是林左木的主意,林左木说:要让它四门起火,四门爆炸,为英勇的舞龙手兄弟们放礼炮送行!
而在羊坊坎,罗树生安排人先解决了门前两个打瞌睡的岗哨,然后一队人迅速去马厩,一队人潜入团防兵的睡觉的地方。不一会,一个战士前来报告,所有的枪支弹药都已经被缴获。罗树生问:“人呢?”
那战士就笑,说:“还在睡觉。”
罗树生也笑了,说:“就没有一个人醒的?”
战士点头。这时候,潜入马厩那边的战士也来报告,说:“报告指导员,一共有八匹马。”
罗树生想,看来这个骑兵营的确刚刚开始组建,八匹马也只是用来训练的,这些团防兵还不具有任何骑兵的能力。罗树生叫把马牵出来,自己却和那个战士去看熟睡中的团防兵。罗树生刚进屋,就听到一阵紧似一阵的呼噜声,罗树生示意把他们弄醒。战士们就哗啦哗啦拉动枪栓,一边高喊“起来”“起来”,团防兵们才突然醒来,懵懂地看着面前的一切,有的团防兵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呢!
罗树生说:“不是做梦,你们被我们三水游击支队俘虏了。”直到这会儿,团防兵才真正清醒过来,有些惊慌失措。
罗树生说:“我现在给你们两条路,由你们选择,一是自动解散,你们回家去,以后别跟着团防队、黑衣队干了,尽祸害人,老百姓背后戳脊梁骨呢!”罗树生停了停,又接着说:“还有一条路,就是跟我们进山打游击,加入我们游击队。”
众团防兵面面相觑,最后多数团防兵表示要回家。有个团防兵说:“我早不想干了,说好的每个月两块大洋,我都来三个月了,才发了一块大洋,还天天骑马,屁股磨的生痛。”其他团防兵就嗤嗤笑。罗树生挥一挥手,说:“那就穿好衣服快些走吧,回家去好好种地。”
却有两个团防兵不走,跟着罗树生后面欲言又止。罗树生问:“你们还有啥事吗?”
那两个团防兵说:“我们俩个都是丽水的人,但我们早就听说过三水游击支队的事情。你们是舞龙党,都是好汉,我们俩都愿意加入。”
罗树生跟两个人握手,说:“欢迎加入三水游击支队。”
这时候,两个战士押来个桀骜不驯的家伙,罗树生还没问他,他倒先说话了。他抱拳说:“在下姓马,都叫我马溜子,是骑兵营的马术教官。”
罗树生在江湖行走多年,一眼看出这人是个袍哥人家,也用袍哥礼回一个,说:“在下三水游击支队,我姓罗。”
马溜子说:“你们来得好啊,老子早不想干了,老子们以前在成都驷马桥,天天有牌打,有酒喝,把老子弄这里来,教这些农民骑啥子马?莫名其妙。”
罗树生问:“马兄,咋突然在这里要搞个骑兵营?”
马溜子说:“嗨,这都是刘司令长官那个大侄子搞的花样。刘司令长官的这个侄子刚从德国陆军学院留学回来,一心要搞啥子闪电机动,在四川要建立起一百个闪电机动营、机动连、甚至机动团。有的是骑兵装备,有的是摩托化装备,说这样可以节约三分之一的兵力,扯淡!”
罗树生问:“你仅仅是他们的教官,那他们的长官呢?”
马溜子说:“嗨,你是说连长李赖子吧?昨天就去绵水见相好去了。”
这时候,四个战士一人骑匹马、牵匹马走过来。前面那个战士说:“报告指导员,我们这就出发。”马溜子拦在马头前,说:“嗨,给老子留一匹嘛,不然老子咋回成都?”马溜子看罗树生久久不表态,就说:“哎,罗长官,老子我早就看到你们进来了,那时候要跑的话,你们还拦得住?”
罗树生说:“那你咋不跑?”
马溜子说:“我知道你们共产党大气,仗义,打个招呼再走不迟,山水有相逢,何必做得鬼鬼祟祟的样子。”
罗树生想,果然是个袍哥性格,倒也有些胆识,就对战士说:“给马教官一匹马吧!”
马溜子牵过马来,一个飞跃,轻松上了马背,抱拳道:“谢罗长官,后会有期!”一拍马屁股,那马嗖地窜入黑夜之中,只听到清脆的马蹄声……
闪电机动!罗树生嘀咕道,我让你闪电机动。罗树生叫战士们把粮食都带走,然后把营房烧了。羊坊坎突然腾起的大火,映红了半边天,也映红了罗树生坚毅的脸堂。大部队从漫远河沿来路撤退后,罗树生带领一个小队,往水至而去。他要亲自去接廖四姐儿,因为他至今对舞龙手充满愧疚…… 19609/106771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