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桑露出一丝古怪之色:“你是不是被何梦影响了?还是看了太多民国电视剧?”
刘正业一脸懵逼:“什么意思?”
空桑撇了撇嘴:“戏子,古时候就是下九流的行当。”
“下九流,不管到哪里都不会受人尊敬。这和他本身有多少资产没有关系,就是社会地位。”
“尤其是民国时期,虽然不少军阀、世家大族都有一些风花雪月的花边新闻。但是对他们来说,戏子这类,就是玩物而已。”
“刘龟年显然是在军阀手底下做事情的。第一次见到身为戏子的云鹤先生,能有什么好脸色。”
此时,珠宝行的伙计有些尴尬。
一边是经常光顾自家生意的豪客,一边是在军阀身边干活的家族子弟。
不论是哪边,他都不想得罪,也得罪不起。
云鹤似也看出了伙计的无助,温润如玉的嗓音徐徐道出:
“这位公子,可是喜欢这串佛珠?”
不料,刘龟年却露出一丝傲慢之色:
“我对吃斋念佛不该兴趣。但是,我家外婆八十大寿,她老人家喜欢。”
云鹤笑了笑:
“也罢,即使如此,这串佛珠我便割爱了。”
刘龟年却是嗤笑一声:
“区区一个戏子而已,也配跟我说割爱?笑话!”
付了账,刘龟年拿着佛珠便离开了。
伙计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云鹤,毕竟先来后到,那串佛珠怎么也是应该卖给云鹤才是。
然而自始至终,云鹤却不露半点愤怒之色,只是浅浅笑着,离开了珠宝行。
看着双方离去的截然不同的方向,刘正业有些拿不定主意:“我们现在应该去找谁?”
“我们现在身处这片世界,可以肯定是因为那枚印章。既然如此,刘龟年的过去就更加重要。”
“走吧,我们跟上去看看。”
空桑拉着刘正业,跟随汽车来到了徐家的府邸。
看着眼前的徐家大宅,从外表看上去,果然和木雕陈列馆有着很高的相似度。
此时,刘龟年下了车,捧着礼盒进入院中。
“外婆!”
“哎呦,我的外孙回来了!”
拄着拐杖,被佣人搀扶地一名老太太满脸笑容地缓缓走出。
老太太满头华发,精气神似乎非常好。
“外婆吗?”空桑眉头一挑:“原来如此。难怪刘龟年出现在徐家。”
“想必,是因为刘龟年的母亲,是徐家的掌上明珠了。也就是眼前这位老太太的女儿。”
“外婆,这是给您的。”刘龟年笑着将佛珠递了上去。
果然,喜吃斋念佛的徐老太太非常喜欢。
“快,我的好外孙,快进来。这些年在浙江打仗,可是担心死我们了。”
众人在欢声笑语中开了席,期间,一名身穿旗袍、面容华贵的妇人开口道:
“小年,今年您外婆八十寿数。再加上你又正好能回乌镇就职。我们商量了一下,这次寿宴,我们准备大办一场。”
刘龟年自然没有意见:“一切全凭母亲做主。”
“对了,你外婆喜欢听戏。今年呢,我们也打算在家搭个台子。至于戏班子......我们打算请梨园的云鹤公子。”刘母笑道。
“不过,我和你外婆终归是妇人,不太方便上门邀请。这件事情,便交给你了。”
刘龟年哈哈一笑:“母亲放心,我一定将这件事情办的漂漂亮亮的。”
此时,刘正业和空桑彼此对视了一眼,后面的情况,大概也就猜出来了。
......
当天下午,刘龟年坐着车,在副官的跟随中来到了梨园。
按照刘母的指示,他来到了云鹤所在的琅琊楼。
“刘公子是请我们家角儿去您府中唱戏?”
“您快请进,我立刻去请云鹤!”
片刻之后,随着一阵脚步声传来。
阁楼之上,当刘龟年看到云鹤的时候,顿时一愣。
云鹤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却立刻换上了和煦的笑容:“见过刘公子。”
此时的刘龟年虽然从军,但到底二十不到。想着自己上午在珠宝行,看着云鹤的穿着只以为是个寻常戏子。
现在这种情况,却让他有些尴尬。
云鹤却主动奉上了一杯香茶,徐徐入座:“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只是不知刘公子家的老太太,想要听什么曲目?”
刘龟年本人对戏曲并不感兴趣,摆摆手:“到时候就唱一些他们老一辈都喜欢的,然后比较喜庆高兴的就行。具体剧目,你自己定吧。”
“好的。”
看着云鹤依旧一副温润性子,刘龟年反倒来了性子:“我早上羞辱于你,你不生气?”
云鹤笑着摇摇头:“无妨。”
刘龟年眉头一挑:
“你上午也要购买佛珠,莫非......你也信佛?”
云鹤又笑道:
“谈不上信不信。只是,每每愁苦之时,对着佛陀菩萨,心中总能安乐一些。”
看着两人的对话,刘正业啧啧称奇:“这位云鹤先生的养气功夫倒是一绝。”
空桑笑道:“看来,这便算是刘家公子与云鹤先生的初次碰面了。”
旋即,画面一转,眼前的景色一阵模糊扭曲。
刘正业顿时紧张起来。
空桑却道:
“不用担心,这是正常的。严格来说,这是刘龟年的回忆碎片,碎片和碎片之间可能会跨越很大的时间线。”
“所以,当一个碎片结束的时候,就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话音落,眼前画面一变,已重新出现在徐家大宅。
不过吗,此时的大宅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此时,戏台之上,云鹤先生的戏腔引得台下众人一片喝彩,居于主位的徐老太太也满脸欢喜,显然对于自己外孙的安排十分满意。
“空桑,你觉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刘正业问道:
“我实在是想不到,对戏子本身有所芥蒂的刘家公子,如何能与那位云鹤先生后面成了知己之交。”
空桑笑道:“你可知道,为何如今的网络自媒体上,很多一些不懂历史的人会感叹出‘希望生活在民国这样浪漫的时代吗?”
刘正业摇摇头,笑容中似乎带着不赞同:“不就是涉世未深,只看到了那个血与火朝代下美好的一面吗?”
空桑点头:
“任何朝代都有美与不美。对于我们九州国人来说,民国时代最不美好的,便是军阀混战的死伤无数和日寇入侵的凄厉悲凉。”
“但那个时代的人,却也比现在单纯的太多。”
“喜欢和不喜欢,溢于言表。”
“军阀内,也不乏铮铮铁骨。当年日寇入侵,九州可没有任何一个军阀倒戈投降,却也不堕其军阀的名声。”
“所以,那个年代,生死之交这样的存在,不胜枚举。可这些,如今的九州,能有多少?”
“很多年轻人的确是看了一些电视剧、电影萌生了荒唐的念头。但看过历史记录的我,有时候却也有些钦佩那个年代下不畏战火的情感。”
此时,戏已经唱完,云鹤正在后台收拾自己的衣服。
两人见状,顿时跟了过去。
却见云鹤脱去戏服的刹那,后背竟有一条恐怖狰狞的伤口,自肩膀一直延伸到腰部。
同时,大门被无礼的推开。
云鹤连忙穿上长衫,看着眼前似乎是喝醉了的宾客:“这位客官,您走错地方了。”
“没走错,没走错。”宾客笑容猥琐,看着云鹤的目光颇为不善。
刘正业不禁道:“该不会......”
空桑摇摇头:“所以我才说,那个军阀混战的时候,戏子虽是众星捧月,背地里却也有太多无奈。归根到底,不过是有钱人家的玩具罢了。”
此时的云鹤,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厌恶:“客官,您走错地方了。”
“啪!”
一个耳光直接落下,云鹤被打的有些愣神。
那位客人颇为嚣张地说道:“区区一个戏子,装什么清高呢?!不就是个玩意儿吗?!”
云鹤终于满脸怒意:“我的确只是个唱戏的,但和那些自贱身体,表面唱戏,实则勾栏瓦舍的胚子不同。你休要辱我!”
却见那位客人似也是恼羞成都,又要动手,抬起的手却被身后一人紧紧捏住。
“疼疼疼!哪个不开眼的,我......”
视线偏转,当看到身后之人竟是刘龟年的时候,这客人的醉意似乎瞬间清醒了。
“哎呦,这不是刘公子吗?!”
刘龟年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和反胃:
“今日我外婆八十寿宴,阁下是客人,却要在这里折辱我从琅琊楼请来的名角。”
“这种损我外婆福报的事情,在我家里做,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信不信我毙了你!”
那名客人顿时吓得屁滚尿流,“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道歉,哭的鼻涕眼泪之流。
刘龟年皱着眉,呵斥道:“还不快滚!”
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刘正业饶有兴趣:“英雄救美?”
空桑白了他一眼:“帮帮忙,看民国电视剧别太上头。”
房间内,云鹤似乎松了口气,但看着刘龟年,似乎又紧张起来。
刘龟年常年在部队中摸爬滚打,也算是个人精,看对方的表情,不由的气笑了:
“云鹤公子是也将我当成刚才那种人了?”
云鹤张了张口,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
刘龟年将一个盒子放在桌上,打开之后,竟是整整六根金条!
“我外婆说了,今天云鹤公子唱的她非常满意,这是额外的赏钱,不可推辞。”
云鹤点头行礼:“如此,便多谢了。”
“另外,这个给你。”
刘龟年抛出一个东西,云鹤下意识接住,竟是一串佛珠!
云鹤不由的看向刘龟年,眼神中颇为讶异:
“这.......”
刘龟年冷哼一声:
“外婆问起我,为何能顺利请你唱戏,因为听说你不轻易在外面搭台的。我就把认识你的事情说了。”
“外婆听了之后,说什么,都要我将这串佛珠转赠给你。”
说完,刘龟年转身就要离去,一只脚刚踏出门槛,却又饶有兴趣地问道:
“我听说,梨园戏子多数都干着刚才那种勾当。毕竟来钱快,也能给自己攒些家私。”
“云鹤公子为何如此排斥?”
这一刻,云鹤却正色道:“我家祖辈皆是梨园行当,祖训有言,纵然是下九流的营生,也不能自轻自贱!”
“客官喝彩,应是我唱戏的本事,而不是这身皮相。”
刘龟年微微点头:“有骨气。看来,是我小觑公子风骨了。”
看着刘龟年离开,刘正业啧啧称奇:
“我算是知道,为什么何梦一天到晚看着这些文章露出一股姨母笑了。你说是吧,空桑。空桑?”
听不到回复,刘正业转身看去,却见空桑盯着那金条,两眼发直。
“......” 19463/1073976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