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允升见信息已传达,便吹熄蜡烛,入了卧房。
楼上有赵静姝主仆二人,一众男子都不便再上去打扰,万航斟好茶,坐在椅中静静思索李宝的话。
屠术困顿至极,和衣窝在正堂的宽椅中,不一会就打起鼾来。
万航望着一窗朗月,毫无睡意。
在这个时代盘桓数日后的他,无数次强迫自己沉浸式地扮演起爱国者的角色,在劝说李宝不要放弃赵煜的那一刻,他终于找到了代入感。
但是他并不欣喜,内心也没有任何波澜。
他发觉“代入感”无非就是对这场游戏角色的熟悉度,习惯成自然,摒弃以往的身份,久而久之,这角色就把自己都欺骗了。
他不想“精神分裂般”地活着,他决定沉浸下来,做好“万航”!
或者说做好原主,不管他是什么身份。
对于眼前的他来说,谁是谁非都不重要,他需要弄明白的只有一点,那就是“游戏规则”!
他小声嘘着热茶,再次梳理这个时代的现状。
自己穿越而来皆因岳飞那场彻头彻尾的“政.治迫.害”,那么这个“游戏规则”还得从这场冤狱说起。
意大利政治家思想家尼克罗·马基亚维利在他的《君王论》中曾这样描述:“君王……知道怎样避免那些使自己亡国的邪恶行径的发生……
假如我们对每一件事情都进行细细推敲,就会察觉某些事情表面上看起来是好事,可是如果君王照办,就等于自掘坟墓;
而另一个事情表满上看时恶行,但是如果君王照办,却会给他自己乃至整个国家带来莫大的安全与福祉。”
站在现代人的角度上来看,这个理论套用在南宋时期,便能很好地理解赵构的一些行为。
他所做的任何决定都只有一个出发点,那就是“自保”!
万航想到李宝那种“壁虎断尾”式的处事方式,不由地担心起来,假如自己未能制止,是不是还会有更多的“赵煜”甘愿赴死?
历朝历代的统治者,只要把政权牢牢握在“手中”当作私有物的时候,那么国家的利益就只能排在第二位了。
赵构就是这样的例子,或者说,我们的历史中从来不乏这样的例子。
万航的腿麻了,他站起身,慢慢踱着步子,想象着自己将要在规则中斗争存活下去,一股干劲涌上来。
金人如今像饱餐后的虎豹,窝在淮河已北,暗暗窥伺。
这时的赵构就不担心自己的富贵覆灭,于是他不需要岳飞这样的猛将来打破“来之不易”的宁静,他需要的是享受,最好能安安稳稳地享受到寿终正寝。
然而,一旦铁骑再次踏河而来,岳飞又将被推至台前,浴血奋战保后方太平。
“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如此而已!
论起这个150多年寿命的王朝,最懂规则的人,除了秦桧,恐怕找不出第二个!
既然知道了规则的存在,万航心头一下就疏朗许多。
与秦伯阳有这样的关系,这一步棋是对的!
接下来,他不得不再来正视“十二”股势力的存在,显而易见,这里面既有单枪匹马的勇者,也有像屠术领导下的小团队。
如何好好保存并发展这样的力量,万航犯了难。
他唯一想到的,就是在规则下,把一切可以借助的力量团结起来。只有这样,才能在时机到来时,争取到最大的胜利。
要把在民间无官无职的时日利用好,就是把印刷工坊运作起来,在传递消息多有不便的时代,报纸的力量是无穷大的。
他要在大规则框架下,建立自己的游戏规则,任何对利益和信息有所求的人都必须遵守。
至于首版所刊登的内容,他还需要与刘允升再商讨一二,绝对不能马虎。
三更天时,屠术醒了,他伸着懒腰看着倚在高桌前的万航,“渡之,为何一夜不睡?”
“赵大人一事,我这就去差人安排!”
“不忙,在此之前,赵大人还需安排姝儿入宫一事,着人盯紧李九云,为他腾出些时间吧!”万航道。
“好!不过事先调派人手,也需要时间!”屠术揉着惺忪睡眼,“你呢,今日要去往何处?”
“我与你一同出门吧!”万航对赵静姝心存愧疚,既想与她好好道个别,又不知该如何与她说。
“你在逃避什么?”屠术道。
“……”万航回身看了看楼梯口,“想要保护一个人,首先就要让自己变得强大!”
“所以呢,你现在是要去风雅阁寻那个幼幼姑娘?”屠术望着他,问出心中疑虑。
“或许,她还有所隐瞒,不是吗?”万航不理会他的打趣,想到黑色丝帕。假如幼幼也有,那代表她也是随时准备牺牲之人。
换句话说,她背后的主子,对此也知晓。
那这个“主子”会不会就是制定这些规矩的人呢?
万航脸上的阴晴不定都被屠术看在眼里,便不再打扰他,三次打更声过后,二人匆匆离开府院。
到达涌金门后,二人便分头行动。
屠术上了一艘运沙船,而万航徒步西行,往风雅阁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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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雅阁后院的雅间内。
“主子,那万公子往这边方向赶来!”冷月一袭黑衣,小小的身躯裹在里面,像个半大孩子。
“哦?这个世间来此作甚?”柴奉一负手立在窗前。
“恕在下未能探知!”冷月恭敬回答,“对了,还有那个叫屠术的,跟随运沙船去往运河方向,不知是否去往城外?”
“屠术暂且不管,你去把幼幼叫醒!”
冷月应声,恭身退下,往前院走去。
“都听到了?”
隐在暗处的范荀走出来,轻笑道,“不愧是万渡之,只要他死死咬住风雅阁不放,总会发现你的存在的!”
“你错了,在野,不是总会,而是他已经有所察觉!”
“早一点让他知晓不是更好?为何一定要等到他循着蛛丝马迹找来呢?”
柴奉一轻轻哼笑后,并未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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