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支队伍,是李宝特意留在临安城的秘密力量。
李宝临行前曾授意屠术,盯紧万航的一言一行,如若发现他临阵倒戈,杀无赦!
还好屠术早有察觉,未按照他的吩咐直奔淮安,否则折身回来时,万航将会是这支队伍第一个要剪除的目标。
屠术已吩咐亲信带着万航的信,与李宝汇合,而自己除了跟踪万航,对他的行踪打探详实之外,必须马不停蹄地向南直奔婺州。
婺州,即当今的浙江金华市。
屠术打马离去时,万航和秦伯阳也已经达到西湖畔的风雅阁。
“渡之,你瞧,那就是我为‘楼外楼’所选之地,你意下如何?”
两人骑在马上,万航本不自在,但在沿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时,一切都变得美好起来。
清晨的西湖,如睡眼惺忪的处子,在第一缕阳光里,慵懒地掀起床榻四周的月白色纱帷,一副静谧纯然之态。
湖岸的垂柳款腰清摆,揽镜照影,一阵风吹过,粼粼光影把那“楼外楼”衬托的如仙境中的殿堂。
“怎么?此处不合适?”秦伯阳探头问道。
“不!此处风光正好!只可惜……”万航神秘一笑,继续说道,“再多些故事,就完美了!”
“故事?”秦伯阳疑惑不解。
“对!属于这个新时代的故事!”万航故作高深。
“你说的是那印刷作坊吧?我的人已着手选址了,莫要急!”
“选址?‘楼外楼’旁边,我看正合适!”
“你小子,胸有成竹,还给我装糊涂!”
秦伯阳一巴掌拍在他的臂膀上,伤口似乎又裂开来,疼得他冷气倒吸。
天光大盛时,风雅阁简直可以用门可罗雀来形容。
在万航看来,这样的花街柳巷之地,就如同妖.怪点化后的高门大户,阳光一照,便会现出原形,多半是荒郊坟场。
鎏金大字“风雅阁”,在万航的心里多了一层别样的深意,他下意识地望着左肋下暗兜处。
希望今日不会白跑一趟吧!
“吆!两位公子有何贵干,怎的好乱闯?”
两人还没进门就被一个头顶花枝乱颤的丰满女人给堵住,她脸上肉嘟嘟的,浑身上下该有肉的地方,不该有肉的地方,全是肉。
依着风雅阁为女子取名的尿性,比如说幼幼,那这位姑娘大约会叫“肉肉”吧!
“肉肉姑娘,我们是来找……”
万航见秦伯阳眉心拧起,一副要干架的样子,连忙解释着自己的来由,但话还没说完,就被那“肉肉”喷了一脸口水。
“你说谁叫肉肉,你才是肉肉,你看我,身材赛贵妃,脸蛋比西施,我还弹得一手好琵琶,昭君也自愧弗如……怎么样,这位公子,你还不服气?”
万航被她连珠炮似的话反驳的无力回击,他抓起披风遮在脸前,小声地纠正道:“肉肉姑娘,王昭君弹得那个叫阮,不是琵琶……”
“要你管!”
这“肉肉”姑娘这性子一点都不肉,她转向秦伯阳,道:“秦公子可知现在是几时了?我风雅阁的姑娘青天白日里,何时接待过客人?”
秦伯阳抬指搔着额角,作恍然大误状,“记起来了,那元旦日,有位赵姓公子青天宿在幼幼姑娘房内,你若不信,叫她出来对峙即可!”
“哪位赵公子?”万航侧脸问道,“长缨断断不会来这里!”
秦伯阳没心思回答他,冷眼盯着眼前的胖女人。
“肉肉”姑娘还要继续阻拦,却被一声冷冽的女声呵斥住了。
“暖暖姑娘,我风雅阁的爷们都死光了吗,几时轮得到你在这里做门神?说吧,小左小右又去了何处吃酒?”
那姑娘梳着双丫髻,如果不开口说话,与赵府的小翠姑娘无异,一副我本善良人畜无害的样子。
当她冷下脸子,两张薄唇开开合合训斥起人来,端的是令人寒从脚底起。
“冷月姐姐,他们二人只是去清河坊为幼幼姑娘取些衣料胭脂水粉,吃酒,哪里敢呢?”
哦!原来叫暖暖啊!
这肉嘟嘟胖乎乎的模样,看上去挺暖和的,万航甚至有种上去掐她一把的冲动,难耐的手指却无意间恰在了秦伯阳的手臂上。
“万渡之,你待作甚?!”
万航讪讪一笑,连忙把手从他手臂上拿开。
“秦公子,冷月代她赔个不是,大夫已等候多时,请二位随我来!”
进门前,万航抬头看了看天,见证一场变故的月亮早已隐去,他很好奇,前面那个唤作“冷月”的丫头会带来什么消息呢?
暖暖姑娘看着万航跨进门,不服气地翻了个白眼,水润润的唇抿成一条弯弧,手里绞着帕子,腰肢灵活地扭动着。
万航被她逗得一乐,想起她方才自拟古代美女的那番说辞,唯独不提貂蝉,不禁调笑道:“暖暖姑娘,你比貂蝉又如何?”
“哦!我知道了,貂蝉之貌可是把月……”
万航还没说完,暖暖就急得跺脚,眼神直往冷月身上瞟去。
看来,这姑娘怕冷月怕的紧,不过区区一个使唤丫头,为何能让姑娘这般忌惮,难不成这风雅阁的规矩本就如此?
冷月顿住脚步,只一个眼神就让暖暖噤了声,她客气地道:“秦公子,万公子,请!”
跟随她走出风雅阁,踏进廊桥,两侧的荷池也是萧瑟一片,惟见三三两两的枯枝败叶散落其上。
廊桥尽头便是旋转楼梯,拾级而上时,听见一阵脆如银铃的笑声。
“两位请吧,大夫已在候着了!”
冷月推开菱格花窗门,自己闪身一侧,做了个请的姿势。
万航颔首相谢,一步踏进甫一抬头,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映入眼帘。
幼幼身着粉色缠枝织锦齐胸襦裙,外罩玉色碎花褙子,绣鞋顶上的球穗随着她的脚步抖动着……万航的眼不知该往哪儿放了!
她颔首道:“见过秦公子……渡之!我们又见面了!”
看万航的窘状,欺身过来,便附在他耳边道:“幼幼这两日身子不便,你不必紧张……”
说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待他抬眼看向那正襟危坐的大夫时,脸上刚浮上来的笑意倏地凝固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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