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州城外,玄甲军,军中大帐。
玄甲军副都督公孙良渚端坐帐中。
当日大都督拔拓三山率军侦察,遇袭,突围,至今未归,下落不明。副都督公孙良渚暂领军中军务。
看着被人扶着进来的李校尉,公孙良渚虽碍于身份未起身,但已手扶台案,忍不住的问道:“李校尉,今日身体如何?可有不适?”
李校尉迎上公孙良渚关切的目光,轻轻一摇头,又用眼神暗示,帐中还有旁人,紧接着又低声回答道“回副都督话,末将已无大碍。”
公孙良渚见状,示意帐中伺候的亲卫退下,待帐中无人,再出忍不住,起身快步走到李校尉面前,将李校尉全身上下摸了一遍。
“无事就好,无事就好!来,坐!”公孙良渚亲自确认后,拉着李校尉一起坐在了席上。
“有劳副都督挂牵!”李校尉回头看看已放下遮帘的军帐大门,大声说了一句。
坐定后,李校尉正色说道“舅舅,此事有蹊跷!”
“恩,我知道。怕是和镇戍军少了不瓜葛,这榆州城中那几只老狗十有八九也跑不脱!”公孙良渚肯定的说。
“我怀疑这军中,也有长安城中那些爷的耳目。”李校尉接着分析。
公孙良渚面上有些挂不住,大都督尚未平安归来,自己外甥这样说,岂不是在怀疑自己这个当舅舅的?
虽然军中除了自己,无人知晓李校尉身份,但他怎么可能为了都督一职,连自己亲姐姐唯一留存的儿子也坑害呢?
“另外,我想见见赵伍长,就是替我挡刀的那个小子!听说他活过来了!”李校尉没有注意舅舅的难堪,他想见见在他昏过去之前挡在他身前的那道身影。
“好!我这就安排!你帮我分析分析,拔拓三山到底去了哪里?别说什么他被敌军击杀,我是不信的……若要我相信,除非让我亲眼看见他的尸体!”
公孙良渚从未将赵忠良这等士卒当回事,不过既然外甥开了口,便随口应了。他更担心的是,这军中大都督,拔拓三山,带着亲卫“八虎”,到底去了哪里?
……
日已偏西。
榆州城南,蒲查良正在家中宴客。
城中数得着的头面几乎都来了。
没请公孙良渚,谁也不觉得奇怪。城中谁不知道公孙氏从上几代就和蒲查氏结了仇,只不过夏国新立,夏王强势如斯,两家人都不敢去拂虎须、触霉头。
蒲查氏是榆州当地旺族,深耕多年。
家主蒲查良今年已四十有五,从二十岁便跟随当年还是榆州州牧的当今王上,李纯一,先后征战二十年,终于东扩至汝南郡与赵国临河相望,西阻羌族于榆州、敦煌郡一线,南至会稽郡止戈越国,北上固原郡紧防燕国南下。
终在五年前,夏国停止征伐,休养生息,启用新纪元年。
蒲查良当即便上书当今夏王,乞老还家,留长子蒲查玉在固原郡镇戍军中任镇将。
夏王李纯一念其劳苦功高,赐爵开国公,食三千扈。
又令其二子蒲查仲领榆州镇戍军副镇将!镇将则由平日在长安养伤的大王子兼任!
榆州蒲查氏一时风头无两,随都云集。收五百私兵于府中,平日看家护院,战时协防榆州城防。
“诸位,老朽不胜酒力,先行告退。就由我儿小仲陪各位尽兴吧!”酒过三旬,夜幕降临,蒲查良摇摇晃晃的起身,向赴宴的宾客连连作揖,似乎已有九分醉意。
“国公自便!”众人连忙起身回礼。
次子蒲查仲送父亲回到后院房中,再回到前院,便吩咐下人添酒加菜,莺歌燕舞,宴会继续!
“事情怎么会成这样?”蒲查良一回房间便立刻没了醉意,头也没回,语气极为不客气的责问。
“我们也没想到拔拓三山会一起去,原本只有三王子要去的,结果……”门后阴影里一个身着黑衣、腰挂长刀的男子躬身说道。
“拔拓三山还没有回来么?”蒲查良似乎在问男子,又似乎在自言自语。“这老家伙,油滑至及,武力惊人,怎么会被围杀?又怎么会不见踪影?”
“这……”黑衣男子犹豫了一下,接着又说“拔拓三山应该是出了什么事。据对面传来的话,三王子本来要死了,关键时刻被他手一个榆州小伍长舍身挡刀,才受了重伤昏迷。援兵将至,他们没法确认是否杀死,便撤走了……”
“小伍长?倒是有点榆州人的勇武!”蒲查良虽然话中多有赏识,却面无表情。
“那么说,除了李家三小子和拔拓三山,就没有人知道这件事了?”
“有,据说拔拓三山突围时,他的亲卫‘八虎’全部跟随!”黑衣男子额头开始流汗,思虑再三,他咬咬牙接着说“还有那个小伍长,也被援兵带了回来,重伤,送回了他老家,太子营!另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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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我们的探子回报,今天他好像挺过来了……”
蒲查良猛的转过身,盯着黑衣人,没说话。
“扑通……”黑衣人终究没有顶住压力,一下子跪了下来,身体微微颤抖着,却又一言不发,他知道,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开口说话,求饶也不行。
“那么说,这次就是完全白干了?而且事情也要被他们察觉了?”
过了许久,蒲查良将手举过头顶,做了一个舒展胫骨的动作,缓缓的问。
“回宗主话,属下们正在寻找拔拓三山的踪迹,他们一行九人,总会留下行踪的。至于那个小子,我已安排人去灭口,想必明日便会有消息了……”
“我说过,榆州一日不在我们手中,就不许叫我!宗!主!”蒲查良压低声音,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来。
“属下知错!”黑衣跪在地上,连忙将身子也伏下去,诚恳的认错。
蒲查良站在房中,闭眼无语。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了,他像才记起房中还有一个人一样,挥挥手,说“去吧!”
黑衣如获大赦,起身、弓腰,慢慢的退出房间,退出后院,才完全直起身子,一扭身,消失在夜幕里。
……
榆州向东七十里,太子营。
和前世一样,这里是赵忠良从小长大的家。
这里三面环山,一面临河,前世相传曾是秦太子扶苏戍边时的行营,这一世,则曾是始皇帝二子胡亥之子,嬴丰太子行营。
历史,也许从秦太子扶苏逢命自刎而死,或者按他所说,飞升去了另一个世界开始,一切就乱了。
这一世,秦始皇灭掉六国,都于咸阳,建立起中央集权制的强大国家。他将三皇五帝的名号合而为一,自称为“始皇帝”,希望以后千秋万代一直延续下去。
可强如始皇帝,他也不知道的是,这一世,强大的秦国也不过传了九世,便再次四分五裂,诸侯征伐不断。
最终,形成了现在的夏、赵、鲁、卫、晋、楚、宋、燕、越九国逐鹿争鼎,羌、戎、蛮三族分别雄踞西北、东北、东南虎视眈眈,鲜虞、无终、山戎、北狄、淮夷、东洋、南越七夷裔或夹杂、或围绕于九州的纷乱格局。
虽然,九国、三族、七夷裔彼此征战数百年,你来我往,但对于始皇帝却从未失去尊敬。
他们只敢自封为王,无人敢窥视皇帝之位。
为此,太子营,数百年来,从未改名。
这里的人自古民风剽悍,崇尚武力,都以当兵吃粮、保家卫国为家族荣耀!不论前世,还是今生。
赵忠良清楚的记得,前一世,他在西北边境配合特种部队遂行任务,九死一生回来立功后,部队把喜报送到家中时的情景,几乎全村老少都聚在了家门口,个个面带红光,争相买来鞭炮在他们家门前的场坝里放。
他还记得那天最疼他的爷爷喝醉了;还记得那天老实巴交的父亲终于昂起了头,抽着村干部递过来的好烟,一个劲的笑;还记得从来不扎在女人堆里闲话的母亲那天也破天慌地拉着一群村里的大妈大婶说个不停。
可如今,也不知道守着已成植物人的自己,爸爸妈妈是否安好……
脑海里杂七杂八的胡思乱想着,赵忠良晃晃悠悠的在村里一边转着,一边查看地形,还顺带着和他赵家长房的叔伯们随口聊聊。
乡下人一贯的淳朴,在赵忠良的刻意引导和恭维下,都是有啥说啥,问啥说啥。
不一小会儿,赵忠良便大致了解了这个世界的格局。
……
“赵伍长,赵伍长!”一名玄甲军中斥候着装的男子,骑在马上,看着在满村里乱晃的赵忠良,不耐烦的喊道。
“奉副都督令,三校九什第五伍,伍长赵忠良,立即返回军中领命!”
看着赵忠良错愕的表情,斥候好像想起什么,态度有了点缓和。
“副都督令你到军中大帐,他要亲自见你!”见赵忠良不答话,斥候又说,“村口有我带来的马匹,你速速回家,收拾收拾,随我一同返回军中!”
“诺!”赵忠良终于想起自己应该怎样回答了……
来到这一世,他从没有清闲过这么久,以至于这几天,他都忘了自己还是玄甲军中的一名伍长。
好吧,虽然他的兄弟们都在那一战中死完了,但他还活着啊,有一个人活着,他也是伍长啊!
传说中的光杆司令,不,光杆伍长!
带着来传信的斥候回到家里,赵忠良简单告诉家人自己要回军中一趟,处理点事情。
将唯一的武器匕首插在腰间,赵忠良爱溺的揉了揉小妹明月的头,便和斥候一同出了村。
在临行前,赵忠良临时决定再买一个观察之眼安插在家中,75金币,可监控一定范围内所有的非隐身英雄踪迹,持续时间2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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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秒,按照游戏与现实的时间比例,也就是120个时辰,10天!
想到这里,他又花了50金币买了一个tp——回城符,带在身上,以防家中有事自己赶不回来。
昨夜的杀手让他心中难安。
看着剩下的270个金币,他只能感叹,看来还得想办法打钱啊!靠系统给的这点金币,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有一件神装呢?
哪怕是最有用的tiao刀——科勒的匕首,也要2250金币,每天12个金币,要200天左右,自己才可以买的起这把不管是突袭还是逃跑都十分有用的装备。
甩掉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赵忠良骑在马上,在想着玄甲军副都督要见自己干什么?
询问当时的情况?也不是不可能,但应该找李校尉啊。
关心自己?如果自己没有穿越而来,靠本来的智商,也许会这么认为,但现在,赵忠良要是也这么想,那他只能呵呵了!
分析来分析去,最大的可能是李校尉要见自己,或者他需要一个见证人!
闭上眼,脑海里再次回显出当时的情景,赵忠良清晰的记得,李校尉在昏过去的那一瞬,喊出的那三个字,带上他!
那是一个二十岁刚出头的年轻面孔,应该也是哪个大家族的子弟,不然不会这么年轻就是校尉,又在援兵到来时能够让援兵听令于他。
好吧,不管怎么说,自己替他挡了刀子,他又救了自己,这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
见见,也不是什么坏事。
顺便,也好辞了这身军职,脱了征衣回家好好的享受人生。
……
赶到榆州城外,已是日落月升。
赵忠良和斥候在军营门口验过身份,便径直向大帐走去。凭着十几年军情人员的职业直觉,他感觉从他一进军营,便有人盯上了自己。
他心中暗生警惕,小心无大碍,但一不小心丢掉性命,就真是哭都找不到阎王殿在哪里。
在帐外通报后,进入军中大帐,赵忠良习惯性的一眼扫遍帐中全景,片刻便借着昏暗的火光看清了布局,并预先想好了紧急情况的退路。
一员彪悍如虎,将军模样的人正坐在主位,侧身借着火烛看着一卷竹简。
想必就是军中副都督,公孙良渚。
左边正是印象中的李校尉,也坐在台案后面,进来的那一霎那,似乎正在闭目休神。
“兄弟!”
赵忠良被这一声亲切的呼喊吓了一跳。只见李校尉扶着台案,似乎要站起来。
公孙良渚也有点惊讶,他想不明白,自己这外甥为什么会对小小的军中伍长这么热情。
“兄弟!请受我一拜,谢兄弟你舍身救命之恩!”李校尉双手并拢,举过头顶向赵忠良深深的一拜。
“这……”赵忠良未得军令,站在帐中也不敢乱动,只得生生受了这一拜。
“兄弟,你有什么要求,可给为兄说,副都督一定会答应的!”李校尉着急的承诺着,急于报恩的心情尽显无疑。
公孙良渚没有说话,只是坐正了身子,这时候他可不愿拆外甥的台。
“属下,想解甲归田,还望都督和校尉成全!”赵忠良没有过多思考,便提出了自己这几日早就想好的事情。
如果没有李校尉这一出,他也会找机会脱离玄甲军。身负系统的他,怎么可能在这军中当个大头兵?那他什么时候才能凑齐一身神装、大杀四方?
“这……兄弟你怎么想着解甲归田?与为兄一起在这军中效力,不好么?有副都督在,加上兄弟你的勇武,还愁不能出人着地、光宗耀祖吗?”李校尉着急的问。
赵忠良突然都理解了李校尉为什么会这个样子。
一个人从小只有祖荫在身,却没有兄弟朋友,好不容易在生死间有个可以托付的人,想必他也十分的珍惜吧。
赵忠良没有说话,只是深深的弯腰低头,等待着他们的回复。
过了许久,公孙良渚终于发话了。
“准了!去领三千钱,去了军籍回家去吧!算是李校尉谢你救命之恩!”
说完,他丝毫不管李校尉还想说话的样子,便挥手示意赵忠良退下。
“谢都督!谢校尉!”赵忠良再次拜谢。说完便慢慢退出帐外。
“舅舅!”刚出来,帐中便传来李校尉不满的声音。
赵忠良脚下没有一点犹豫,去领了赏钱,再找到他的顶头上司九什什长,去了军籍,便徙步走向军营外。
开什么玩笑,跟着一个武力不如自己,也仅仅是军中校尉的李校尉,能有什么用?哪怕刚刚他把自己当兄弟,哪怕刚刚他喊副都督一声舅舅!
人生这条路,每个人都是孤独且坚定的……
他,赏金猎人,天生就是独行侠,黑暗才是属于他的天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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