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醉酒散去,待屋内收拾妥当,张凌山与李莹在屋中闲谈,“今日村正等人委托之事,倒是不好推脱,那刘矿监为着敛财而来,怎么会轻易收手?”
昏黄的灯下,李莹略带犹豫的望着张凌山,“夫君,要不咱们还是不去趟这一趟浑水了。”
“咱们许多年前,没有村正等人收留,哪能定居于此,说不得还是要试试。”张凌山也是叹着一口气。
两人相识无话,夜已深了,便熄灯草草睡去。
翌日清晨,张凌山收拾妥当,写了一贴拜帖,便向矿监府走去。
张康和母亲李莹自在家中整顿家务。突然,闯进一人,是村中的一个青壮,“张李氏,出大祸了。”
两人急忙赶到院中,李莹开口问话,“怎的祸事?”
那青壮急忙回应,“张先生今晨是不是去矿监府拜谒?不知道中间怎么出了龌龊,先生被矿监一顿鞭笞,扔在了门外,又没人敢去帮手,这不我听了消息赶紧过来报信。”
一时间如遭雷劈,李莹险些晕了过去,张康见状赶紧扶了母亲。
李莹靠着张康,嘱咐道:“快,快带我去寻你父亲回来。”
张康自去院内套了骡车,一行三人拣着道路向矿监府赶去。
赶到矿监府门口,只见一些人远远的站在那里看着热闹,指指点点,李莹疯了一样的在人群外向里挤去,张康见状,仗着自己身子壮,挤出来一条道路。
张凌山已经是被扔在了门口,衣衫上各处遍布着鞭痕,血迹已经殷湿了衣衫,昏倒在地。
张康同着青壮小心的将张凌山安置在骡车上,李莹小心翼翼的护在周围,矿监府的门子也不阻拦,只是唾了一口,“山野村夫,也来捋大人的虎须,往后对矿监府的再有怠慢,这就是下场。”
张康作势从骡车上下来理论,被李莹抓住,“快着去看郎中。”
愤愤的瞪了眼矿监府的门子,驾车急忙向县上寻郎中。
寻的郎中店铺内,众人将张凌山从骡车上搬下,一番诊治,索性并不算大碍,只是将养些时日在所难免。
因着张凌山需要静养,李莹便留下来照顾,请托人寻了家客栈,准备这几日权在县城,以便张凌山将养。
张康因着李莹的吩咐,自去家中取些银钱,用作这几日的花销。
回到村中,村中已经是传遍了消息,村正携着赵达也跟着张康返回县城。
这是,张凌山已经清醒,正靠在床边歇息,听说村正前来,努力的想行礼,奈何牵动伤口,村正急忙阻拦。
“先生你受此皮肉之苦,已经让我万分过意不去,没想到会出这档子事?老朽冒昧问一句,当时是如何情形?”
张凌山哭笑着说出了当时的经历。
清晨时分,张凌山整肃衣冠早早的就在矿监府门口守候,大约巳时左右,方才请托了门子送去拜贴,门子不情不愿的将拜贴收将起来,只是让在门外候着。
等了大约一个时辰,张凌山因着受了嘱托,便收起无奈又敲响了府门。
中午,走出了一位绸缎衣袍的中年,确是管家,这刘管家也是鼻孔朝天的,张凌山准备的说辞还未说全,已经暴跳如雷。
“开减矿税?莫说减免,单说这暂缓时限都是万万不能的,我家大人来这里就是为陛下分忧的,税收不出,朝廷的用度开支从哪来?你是想让当今圣上饿肚子?”
张凌山陪着小心,又说了两句,直到说出“矿工们也是辛苦度日,还请体恤民情。”
刘管家瞪眼踢出一脚,刚好将张凌山踢翻在地,“诺大的矿场,出了多少矿,你们心里清楚,我家大人按律办事,你们却推三阻四,莫不是私藏私贩?”
“此地百姓皆为良善,怎敢如此做?”张凌山辩解着。
刘管家一脸狞笑,“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这税不想法子交,却来搪塞,真真的没把我家大人放在眼里。”
“来呀,给我打,留他一口气,今儿就给这些刁民瞧瞧,这就是偷奸耍滑的下场。”
一群家丁如狼似虎的将张凌山按在那里,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鞭子。终于打的奄奄一息,将张凌山扔在了门口。
张康听得如此,恨得牙痒,“狗太监。”
张凌山厉声制止,“康儿,慎言。”
转头对着村正点头致歉,“村正,这矿监府的人怕是个混不吝的,此事也无可奈何。”
村正叹了口气,却是反过来安慰,“先生仁义,已经受了无妄之灾,老丈替那些矿工谢谢你了,你先好好养伤。”
又停留了一阵,见张凌山气力不剂,便告辞离开,走时偷偷的塞了一两银子,李莹推辞不过,只好暂时收着。
只开了一间的房,李莹自需照顾张凌山,张康就安排回家居住。
回到家中,张康心中忿忿不平,又跑到孙猎户处,述说情由,只是心中烦闷,郁郁寡欢。
孙猎户自来很是欢喜张康,带着张康,在山中闲逛,猎杀些许野味,又讲得许多趣事,逗混小子开心。
日落西山,渐渐的夜幕开始笼罩天际,向来天黑以后的村落都是斑斑点点的亮光,今天的夜晚村边的一处却格外明亮。
“村里有喜事?不知道有什么热闹?看那灯火通明的。咱去瞧瞧。”
孙猎户不由分说,拉着张康向灯火处奔去。
走得近处,才发现原来是矿坑周围,制备了好些的火把,灯笼。
赵达一脸愁容的蹲在那里,看到张康两人前来,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老孙,小康子,怎么跑来矿坑这边了。”
孙猎户指着矿洞,“这亮通通的,我还以为是有啥热闹可以瞧瞧,合着你们,小心累垮了身子,要钱不要命。”
赵达看了眼张康,“小康子没说么,矿监催逼的紧,张先生求清反倒是吃了挂落,受了一顿皮肉之苦,俺们只能加班加点的做活,挖出矿来,要不都要受罪。”
“这什么鬼世道?那矿监也是个扒皮,你们这么劳累,最后还不是肥了矿监和朝廷的腰包。”孙猎户也郁郁寡欢的抱怨着。
张康抿抿嘴,“赵大哥,还不如带着人做些别的营生,总好过被盘剥。”
赵达上前拍了拍张康的后背,“臭小子,乡里人就有把子力气,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但打柴,卖个野味去到县里,都要收个什么劳子税,又没有肥田可耕,只能看着挖矿做着活计。”
远处遥遥的有人似乎在呼唤赵达,赵达拍了拍褂子,“夜深了,赶紧带着小康子回去歇息。”
张康跟着孙猎户往村里走去,低着头,两个人一路无话,到了张康家门口,孙猎户突然嘱咐了一句,“小康子,这个年纪都顽劣,多跟你爹学学文章,以后也有个出路。”
张康用力的点点头,两人作别后。张康默默的躺在床上,眨着眼睛,望着黑漆漆的屋顶,思索了许久,最后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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