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头之上的张夫人看得也是一头雾水。
她眉头微蹙:“这不太好,各自本族的军阵士兵,不同时间收到两遍命令,而且还不是自己主帅下达的,这可是兵家大忌啊。而且说实话,他们的语言我都不太懂的,别说羌语了,我连鲜卑语都听不懂,也为难这些士兵了。”
一旁的灵遥一身软甲,她貌似柔软的身躯顶着这么厚重的盔甲,却丝毫没有半点承受不住的样子。
反而站的很笔直,这和张夫人显出了明显差别。
张夫人反而是被沉重的盔甲压得有些站不稳。
这说明了一点,灵遥是会武功的。
此刻,她看着城下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她轻轻叹道:“这样下的军令,根本没有规划可言,现在,士兵一定会稀里糊涂的。开战阵前,突然从上面下发两道命令,军心会大乱。语言又不通,恐怕现在最慌的就是他们了。”
淝水两岸,俨然就是多国作战的节奏。
东岸晋军说的是汉语,说的是吴侬软语,但北府兵说的却是北方方言。
西岸,士兵们有说鲜卑语的,有说汉语的,有说氐语的,有说羌语的。
总之一顿叽里呱啦。。。
上演着十几种语言大合集,听到这些五花八门的语言。
城头上的张夫人摇摇头,她喃喃道:“我现在才真正明白,天王为何要一统华夏,为何要建立一个统一的大国。战乱百年,不同语言,不同民族,生活习惯习俗都不一样。这样下去,大家都一直隔阂下去,不混战才怪。真的需要车同轨,书同文,说一样的语言,用一样的文字。”
灵遥那张绝美的脸上动容了一下,她眼眸望向远处晋军的军阵之中。
就听她悠悠道:“南北分裂百年之久了,到底需要多久才能实现说同一种语言,用同一种文字呢。南人恨北人,北人又蔑视南人,互相仇恨,这种恨何时能结束?但到底是该南人一统天下,还是该北人坐拥华夏呢?”
张夫人绣眉微蹙:“不错,是个无解的命题。南蛮北胡,谁也不服谁,但天王不一样,他和我说过,灭晋之后,他想让氐人汉化,想让北方胡人能和汉人一样,农耕生活,互相通婚,等过了几十年甚至百余年后,大家是一个国家,都是大秦的百姓,无论南北,说同样的话,没有隔阂,结束分裂。”
灵遥面无表情,她一双凤目微微一挑:“华夏之地,民族太多了,五胡六夷想要融合一个大国,光靠氐人,太难了,即使靠人口最多的汉人东晋政权,如今不是也要面临被灭国吗?如此纷争,只因为大家都没有被拴住,心被拴住,纷争就小多了。慕容将军倒是告诉我一个好方法,可以拴住大家躁动的征战之心。”
张夫人一惊道:“慕容将军有好方法?什么方法?他何时告诉你的?”
灵遥微微一笑:“当初我被杨纂送给了慕容将军,将军把我送给天王之前,他和我说的。慕容将军说,如果大家都着急置房置地,或许就都安静下来了。将他们的地都收回,再高价卖给他们。如果无地,那就没有吃喝,无房就没有婚配之人,这样一来,大家就都有奋斗目标了,也就不想着整日里打架斗殴,治安好了,国家也就好管理了,各民族相安无事。”
张夫人听后深以为然:“慕容将军的法子确实新奇,果然是治国之道,等这场仗打完了,我就和天王提起此事,这样一来,国家确实好管理。到时,就再没有南北分治,只有一个大秦,一个统治者,天下百姓融合成一个民族。”
灵遥忽然想起了什么问:“为何天王要用秦当国号呢?”
张夫人回过神,思绪了片刻:“取国号都是以地名而取的,天王关中建国,自然就叫秦,而且氐人兴起于陇右,和当年嬴政一样,所以天王想像秦一样,一统江山,建立帝国大业。慕容将军起于辽东,所以他的国家就地取名为燕,一个道理。”
灵遥眼眸闪过一丝暗淡:“原来如此,只可惜慕容将军的国家没了,大燕没了。”
张夫人听出有些蹊跷:“灵遥,你对慕容将军有什么。。。”
灵遥立刻恢复了神情,她马上打断了张夫人的话:“天王雄心壮志,灵遥真是钦佩至极,我愿和姐姐一起尽一份小小的力,让天王实现宏愿。”
......
——淝水东岸,晋军阵营。
岸边,黑压压一片晋军军阵,这里弥漫着肃杀,弥漫着焦躁。
士兵们个个摩拳擦掌,时刻准备战斗。
八万晋军,其中三万北府兵,五万晋军。
虽然北府兵不说吴侬软语,但他们之间平时相处较为团结。
语言基本上能沟通顺畅。
大军一字排开,分为三军,左中右。
此时,晋军士兵们都好奇的望着对岸,虽然发现秦军列阵完毕。
但好像看上去队伍忽然出现了骚动。
目睹对岸发生的一切,此时,白色战马之上的谢玄,心剧烈地跳动着。
他紧张,真紧张啊。
虽然表面和谢安一样,永远的镇定自若,但一会儿可就是一场恶战了。
就说对面朱序早就和他说好了,拍着胸脯保证,说这场仗有把握。
但问题是,朱序现在到底在哪,谢玄是完全看不到。
而且也不知朱序到底靠不靠谱。
恶战如箭在弦,此时却提出这么唐突的要求,对手能答应吗?
苻坚能干吗?
他能答应自己的提议,后退大军吗?
谢玄越想心里越突突,完全就是一点儿底都没有。
如果苻坚否决此议,接下来的事可就麻烦了。
不仅仅麻烦,那真是毫无办法啊。
前方刚刚传来建康谢安的消息,他的叔父此刻居然正在悠哉悠哉的和人下棋~
谢玄派人过去问谢安,有何其他方案。
探兵回来报,丞相除了下棋就说一句话:相信自己的大侄子,好好干,看好你哦!
谢玄听后这叫一个内心翻腾~
仿佛北方的一群羊驼在自己心中疯跑。
忽然,他看到对岸的刘裕正朝东岸奔来。
谢玄看到他派去的信使回来了,他此刻的心,几乎是提到了嗓子眼。
唯恐听到他最不愿意听到的消息。
太紧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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