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绮颖正色道:“赵允让私下里,与好几家帮会都过从甚密,此事一出,那些帮会的会主们一面销毁证据,一面找我斡旋。
而且,官人有所不知,若非王惟德及时被擒,薛学士恐怕性命难保。
官人莫怪秦少师…秦太保狠辣,若不给赵允让安上如此罪名,后患无穷!
要知道,与赵允让关系密切的,有两家排名前五的大帮会,他们的会主都是西北诸边州弓箭社的头目,他们很可能私蓄死士!”
秦琪惊出一身白毛汗。
赵允让这是…诡计若行不通,便要谋反的节奏啊!
老爹如此狠辣…似乎…也许不算冤枉赵允让。
赵昂补充:“这些大帮会的会主或帮主,明面上都是奢遮人物,实则都有见不得光之事!
倒卖交引,贩卖私盐、私茶,暗中榷易禁榷品,甚至潘楼街鬼市子中榷易的那些下三滥之物,于他们而言都是寻常事!”
见秦琪盯着自己,任三郎冷哼道:“小乙莫看我!寻常生意哪有这些生意利高?我们任家虽也有见不得光之事,但我们大节上丝毫无亏!
你要知道,咱们那一里,无数乡亲都指望任家生活,不做些这等见不得光之生意,如何养活他们?”
秦琪默默吐槽:好吧,说到底,这些帮会们还不都是社会人?
难怪任大郎如此没下限!
咦?等等!不对啊!你们如今应该都是朝廷中人吧?
你们怎么能如此肆无忌惮、堂而皇之地讨论违法犯罪行为?而且还要为这些腌臜事儿洗白?
你们到底是官还是匪?
小乙哥心态有些凌乱。
两个皇城司大佬,一个堂堂郡主,你们如此…大宋莫非药丸?
老子辛辛苦苦治病救人,治了个寂寞?
一念及此,他打断了三人为违法犯罪洗白的恶劣行为。
“不对啊!任仁济作坊生产的货物、吃食供不应求,且其利也算丰厚;其他日用货物销量广且利丰,任家还有必要做那见不得光之事?”
秦琪紧紧蹙起眉头问任三郎。
任三郎颔首:“没错,那些生意早已不做,是以三叔才有暇来皇城司做官。”
赵昂傲然道:“如今东西二市正紧锣密鼓建设之中,一旦建成,谁还会去做那等腌臜生意!”
赵绮颖脉脉含情地看着小乙哥。
“官人有所不知,东西二市这等可供应各路军州之榷场一旦建成,不但流民问题迎刃而解,而且帮会们冰释前嫌、迅速结盟,开封府较之前和谐了不知凡几。”
小乙哥记得,自己出城前,还看到汴京外城有泼皮在找商贩讨份子钱,这…也叫和谐?
那原来的汴京外城是什么样的?热情淳朴的哥谭市?
任三郎颇为不耐地道:“小乙,闲话休提,我们此来有两件事!”
秦琪神色一肃:“三叔请讲!”
任三郎恢复到一贯的人狠话不多之态。
“第一:皇城司现有亲事官和亲从官,你要协助我管理调配,不许推三阻四!”
秦琪无奈:“好吧三叔,官家要派出去多少人?”
“两指挥,目前尚余两指挥。你也知道,皇城司无指挥使、都头,勾当皇城司实兼指挥使,胥吏实为都头。
你…就算你未领俸禄,但你既为勾当皇城司,便应尽职尽责…嗯,出出主意、管管兵你总行吧?”
秦琪恍然,剩下的逻卒,一定已被老爹派到了东北。
任三郎把话说到这份上,秦琪不好不答应,只好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可以。皇城司军械武备、用人规划便交给小侄,但赵三叔武艺颇高,也要负起训练、指导之责才是。”
赵昂在颔首的同时,伸出了手:“小乙,据赵院正称,你有缉查、判案之教材,速速拿来!”
秦琪默默自包中掏出几本书,指向城东即将投产的印刷作坊方向。
“三叔,这几本书您留好,印刷作坊这几日便可开工,届时印出几百本,小侄抽空去教一教那些吏员和逻卒中的佼佼者,再由他们教数量庞大的逻卒们。”
赵昂迫不及待地接过书,只见这些书宝蓝色的封皮上,分别写着《侦查学》、《犯罪学》、《逻辑学》、《推理论》、《档案学》。
秦琪贱兮兮地问道:“不知三叔对仵作有无兴趣?小侄这里还有关于仵作的教材。”
赵昂连连摆手:“某不感兴趣!”
任三郎沉声道:“小乙莫胡闹!那是开封府、各路刑狱司和大理寺职责范围,咱们皇城司主要职责为监察、渗透、协助破案和缉拿!
开封府、审刑院和大理寺那些文官,若非迫不得已,岂会让咱们插手他们的案件?”
司法方面,宋与李唐、明清最大的不同,便在于此。
李唐、明清三大司法机构均为刑部、大理寺和御史台。
北宋自开国至赵顼朝则截然不同。
如今的北宋,尚书省为虚设,刑部职能有限。
这一时期北宋除这三方外,还有凌驾于刑部之上的审刑院、设于各路的刑狱司这两个职能相同的机构,以及与御史台并列的谏院。
元丰改制之前,北宋的刑部地位极其尴尬,因为审刑院替代了刑部绝大部分职能。
皇城司虽有缉拿和审刑之权,但那主要针对的是特殊案件及特殊犯人。
比如说贪渎官吏、谋逆之臣、外国奸细等。
所以说,抛开执法文明程度、行政级别和组织架构不谈,本质上讲,皇城司与锦衣卫相同。
虽然锦衣卫都指挥使是正三品大员。
秦琪笑着摇摇头:“那些文官判案水平太差!”
他不是针对谁,在他看来,那些衙门中的官吏,判案能力都不值一提。
任三郎未与他纠缠这个话题:“小乙,现在说第二件事,官家已下诏,开封府至西北边境的商路要尽快开通!”
秦琪精神一振,好快的效率!
有这条商路,何愁西北人心不附?
他笑道:“货物无需担心!开封府有众多流民和厢军改编的匠人营,只要管理得法,生产效率不会低。
这样吧,郡主负责协调诸帮会,任三叔通知丈人协调诸位官员勋贵,小侄负责筹备货品,咱们争取月底前全部就位!”
如是,任三郎心事尽去。
四人边闲聊边用饭。
吃饱后,小乙哥将锅子收拢到一旁,任三郎透过玻璃窗向外张望。
“小乙,那些便是小型高炉?”
秦琪颔首:“除尺寸过小、炼铁少之外,其与普通高炉并无不同。”
他带三人走出总工办,为他们讲解高炉基本构造、冷却装置、测量精度的重要性以及为何要用钢板做外壳。
三人听得满头雾水,只是见秦琪兴致勃勃,这才装作听得入神。
三人的心思早已不知飘飞至何处,直至秦琪说明,三座大型高炉一年产出,便足以供应大宋全军武器制造时,方才回过神。
秦琪设计的高炉,仍是以十九世纪科技为基础。
这种高炉的设计年产量为五万吨,在这些天才匠人们的启发和土办法提醒下,所有技术壁垒已全部被秦琪攻克。
这证明了高手在民间。
产量如此可怜的高炉,在测准的情况下,只要操作工们严格按照秦琪制订的生产规范生产,几乎不会出现安全事故。
秦琪化工和冶炼的注安,也就是注册安全工程师证可不是买的,他在刚要考高级证时,穿越而来。
因此,各种安全规范、细则,秦琪都信手拈来。
任三郎看着已经建好的高炉基础,忍不住问:“小乙,这高炉何时能建成?”
秦琪见众匠人们都在打粘土砖泥胚,无人注意这里,便再次化身为苟哥。
“最快也要月底之前。所以,三叔,皇城司小侄暂时无暇帮忙。”
事实证明,他是真的狗。
但谁让他抵触特务机构呢?
然而,恶有恶报。
就在他送三人离去时,一个小工头兴冲冲地跑来说了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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