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绮颖将未婚夫和新侄女的眼神交汇看在眼中,心中暗暗盘算,该如何收束秦琪的心。
这个问题对她而言不难解决。
很快,她嘴角微微翘起,溢出一个自信的微笑。
耶律槊古被秦二郎挡住视线,并未发现异样。
赵祯再次开口:“撄宁,你此行还需何人何物?我来给你安排。”
早在与秦琪、唃厮啰等人密谈之时,赵祯便已清楚秦琪的全部谋划,他也早已做好各项安排,因此,他这时也只是查漏补缺而已。
甚至,他早已打定主意收莫撄宁为义女。
只是,由于赵祯的缜密严谨,即便狡猾如莫昀馨,对此也毫不知情罢了。
秦琪插口:“心学典籍你无需担忧,等那些书籍印刷完毕,自会第一时间送到你手中。”
赵祯瞪了秦琪一眼后,继续问道:“撄宁,你尚需何物,但说无妨。”
莫撄宁沉吟道:“爹爹,孩儿还需要小乙哥所说的最新式农具、匠人所用各式工具,此外,孩儿还需大量苜蓿良种、鸭苗、腐植酸饲料及农书。”
秦琪立即插口:“今年旱情有可能会极严重,你到伊州后,记得大量施用腐植酸肥,鸭蛋也要尽快孵化。任仁济已经备齐甜瓜等作物良种,此时种植正当时。”
北宋伊州便是汉代伊吾,后世哈密。
此处恰好位于高昌回鹘、西夏和吐蕃交界处。自汉代起,便一直是丝绸之路咽喉要津。
吐蕃帝国占据伊州后,便将丝绸之路彻底据为己有。
西夏一直对伊州虎视眈眈,但自去岁唃厮啰如彗星般崛起后,再加上李元昊屡屡受挫,此时伊州倒也算风平浪静。
赵祯有些不高兴。
“小乙,要不你替我安排?”
秦琪闭口,垂首不语。
赵绮颖见秦琪因讨好赵撄宁而吃瘪,心中暗暗欣喜。
赵祯继续问:“撄宁,你还有甚要求?”
秦琪刚想抬头,便再次垂首。
赵撄宁思忖片刻后道:“爹爹,目前所需就这些,孩儿会尽快在伊州扎根。
今后小乙哥若训练出新的匠人,孩儿也好妥善安置他们,保证他们不但衣食无忧,尚可积攒家财。”
在大宋人的认知中,哈密、吐鲁番、伊犁等后世西北美丽富饶之地,都是风沙漫天、鸟不拉屎的荒凉沙海。
只有秦琪知道,那里有多么巨大的潜力。
高昌回鹘是西北诸国中,最早建城定居的奴隶制国家。
伊州也是其军事重镇。
后世的哈密农业多发达、矿产多丰富,大宋人不了解,秦琪焉能不知?
他已经将伊州,当做了他的精细化工原料基地。
不锈钢的重要原料:镍矿,在哈密俯拾皆是。
大宋不是缺铜?哈密铜矿矿藏颇丰。
最妙的是,哈密的风化煤腐植酸含量极高,且分子量小,氧化程度堪称完美,是业界公认做腐植酸肥料的最佳原料。
后世在这里建厂的腐植酸生产企业不计其数。
有神奇的黑金:腐植酸,何愁农林牧渔不兴?
前文提过,腐植酸提取过程完全无污染、无浪费,是环境友好的典型代表。
秦琪为何一直执着于先西后东?八成原因,便在哈密…当然,这时代,它叫伊州。
同样用于提取腐植酸,井陉、获鹿的浅层褐煤,与伊州的风化煤相比,有云泥之别。
所以,当赵撄宁不大自信地说出安置匠人之言时,秦琪便再也忍不住。
“撄宁放心!我敢保证,匠人们只要去了伊州,一定会乐不思蜀!那儿,还有那儿的西边,都有铜,一千年都开采不完的优质紫铜!”
他话一出口,当即后悔。
许多道目光,刹那间投到他身上。
他甚至能感觉到,那些人眼中都闪烁着绿色的光芒。
完犊子了,这天儿没法儿再聊下去了。
秦琪心中悲鸣。
计相晏殊霍然而起:“秦小乙!老子打死你!你为何不早说!快说!需要多少钱粮,老子就算倾尽国库,也要助我大宋攻下伊州!”
吕夷简看向陈执中:“昭誉,老夫有些迫不及待了!”
赵祯极为淡定,他拈须微笑:“诸位卿家莫急!小乙此计,目的便是要兵不血刃地将高昌伊州变为我大宋伊州。那些铜矿,将来都是我大宋所有!”
早在几天前,秦琪便是以此说服的赵祯和唃厮啰。
赵祯早已将伊州,当成了自家的印钞机。
去特么的钱荒,朕有矿!
通货紧缩算个毬?朕加大力度发行铜钱便是。货币一旦大范围、大规模流通,朕需要担心的应该是…
好吧,朕手握传统丝绸之路和海上丝绸之路,大肆倾销、纾解产能过剩压力即可,怎么可能会通货膨胀?
一旦朕掌握了大食、西域、南洋广阔市场,你们这些国家使用我们大宋的产品便是。
大不了朕给你们带过去资本和技术,你们输出劳力做我大宋的生产基地。
这种用他国廉价劳动力,大规模生产大宋高附加值产品的行为…似乎有些凶残粗暴吧?
好吧,看来赵祯这段日子没少看秦琪搬运的经济学钜著。
资本主义就是这么诞生的。
所以,诚如秦琪所料,这天儿真的聊不下去了。
赵祯还好,但吕夷简等相公们彻底疯狂了。
他们根本不再关心昨夜之事;不再关心那些被关押的赵允让余党;不再关心即将被抄家流放琼州、儋州吃生蚝的赵允让家人们。
他们的心思,都放在了对美好未来的狂热憧憬中。
秦琪彻底傻眼。
这不就是大宋版的“淘金热”吗?
大宋无数百姓,也要纷纷西进?
在如此大势推动之下,西夏…注定药丸。
至于开采铜矿的难度…
秦琪都不用再勘探,他有勘探矿脉绰绰有余的四分仪,结合哈密铜矿的经纬度,找准纬度、算准时差,直接开挖。
矿洞支护?对一级建造师、正高级工程师秦琪而言,这还叫个事儿?
他是懒得写sci,否则以他的理论水平和中医沉淀,做个工程院院士毫无难度。
因此,吕夷简那些人尖子们,才会疯狂至斯。
在他们心中,恐怕也将西北的铜矿视为了大宋的囊中之物。
赵祯无奈地挥了挥袍袖:“小乙,这两日你辛苦了,晚宴后便回家安歇吧。”
秦琪不敢再在此久留,而赵绮颖由于心中已打定主意,倒也并未出言挽留。
赵祯唤住了想跟着秦琪离去的耶律槊古。
“耶律公主、二哥暂且留步,咱们商定一下明日出使人选。”
秦琪回到自己那包厢,恰好苏舜钦刚刚将教坊乐人们打发走。
几位学士随后到来。
修史团队一边用饭一边讨论修史计划,至戌时中便各自返家。
范仲淹在汴京外城有处小院,苏舜钦这个相公的孙子更不用担心,就连欧阳修,也一直住在他老丈人薛奎府上。
送走众人后,秦琪叹了口气,骑马归家继续著书立说。
耶律槊古今晚必然不会回来,小乙哥对此万分惆怅。
他给正牌老婆任丽燕写了厚厚一封信后,长叹一声再次提笔写书,直至任大郎敲门。
“小乙,该去外城了!”
秦琪放下笔,背起出诊箱策马离去。
孝靖长公主再未露面。
为王钦治疗后,金艺珍再次送他到门外。
只是,二人之间明显疏离。
秦琪有些唏嘘:“艺珍,抱歉,请恕我无能为力,你好自为之!”
金艺珍美目中雾气氤氲。
她快步凑到秦琪身前。
“小乙哥,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
秦琪摇摇头:“我无法容忍亲生骨肉分离,更不能容忍有人以此胁迫!此事到此为止,告辞!”
金艺珍用力咬了咬牙,拽住了他:“小乙哥,若妾不走呢?”
秦琪再次摇头:“你是走是留,与我无关。”
金艺珍珠泪滚滚落下。
“妾是说,妾不跟着大王回国。”
秦琪第三次摇头:“不可能,王钦一定会生疑。这种事瞒不住别人!”
他不再犹豫,调转马头匆匆离去。
金艺珍娇躯一晃,险些瘫倒在地。
她的心在这一刻彻底碎裂。
大门内传来于校尉的声音:“皇后,卑职敢问,您和秦先生说的是何事?”
金艺珍怨愤无比:“我们说的是为官家用猛药的事!此事不用你管!”
于校尉毫不退让:“护卫官家安全,乃卑职分内之事!还请皇后说明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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