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琪跟在赵昂身后,刚刚行至仁和店楼下,便被一人喊住。
“小乙!且不急着进去,随某来一趟!”
秦琪和赵昂定睛一看,同时一惊。
高丽使团驻地内,王钦醒来后,只觉周身痛楚已大为减轻。
他心中大喜,转头四望下,他便看到了守在他榻旁的姊姊和妹妹老婆。
见他醒来后精神健旺不少,二女同时大喜。
“官家感觉如何?”金艺珍笑意盈盈道。
王钦勉强一笑:“已舒服许多。”
他体内原本阴不固阳情况极为严重,秦琪虽无力根治他体内的“天地否”状态,但至少可以尽力将这极端情况纾解几分。
秦琪在熟读《连山》和《归藏》后,对十二辟卦,也就是十二消息卦有了更加深入的认识。
将王钦体内的天地否转为地天泰,秦琪肯定做不到,但至少可暂时将其扭转为“盥而不荐,有孚顒若”的风地观卦。
王钦行将消散的阳气稍微被阴气固住,表征便由插各种管进icu的急性肾衰竭,转变为扎针打吊瓶住院的肾炎,当然感觉舒服许多。
他之所以恢复如此快,除秦琪正在领悟三易、用药精准对证之外,归肾经的黄腐酸钠也起到了一定作用。
不懂《易经》的确不能成大医,因为人体的本质便是阴阳二炁。
一阴一阳之谓道。
张机张仲景先生的《伤寒论》、《金匮要略》中,讲的最多的便是扶阳。他老人家的方子离不开姜桂附。
而推陈致新、改变体内阴阳局面,则要靠柴胡。
注意:中药治病不是靠它的各种化学成分,靠的是四气五味和归经!
《素问》云:“有者求之,无者求之;盛者责之,虚者责之。”
这是圭臬之言。
所以用药先要辩阴阳,再辩病机。
执方欲加者,本领高强的最多算是赵括、马谡之流,连方子的特性及禁忌都不熟悉的…那就是庸医。
不要小瞧马谡、赵括,纵观历史,不如这二者的谋士、武将不知凡几。
王惟德用药,都不一定能达到这二者用兵的水平。
否则,为何现代人总认为中医慢?
经方派的中医,只要不庸,绝对比西医要快。
但是!
对治愈王钦,秦琪仍无半分把握。
王钦不仅禀赋素虚,且体内天地否这一局面已经根深蒂固。
《四气调神论》有云:
“故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乱治未乱,此之谓也。
夫病已成而后药之,乱以成而后治之,譬犹渴而穿井,斗而铸锥,不亦晚乎?”
王钦就是渴而穿井,为时已晚。
经过秦琪耐心解释,金艺珍与孝靖长公主已经清楚这一情况,但她们毕竟是女人,感性要高于理性。
她们总抱有一丝希望。
同样感性的小乙哥自然不会给她们泼冷水,就连他本人,也希望自己能治好王钦。
孝靖长公主心中的天平,已开始向秦琪倒倾。
王钦本人也对秦琪钦佩不已。
“秦先生医术果然当世无双!”
金艺珍笑出了眼泪:“官家莫要多心,咱们积极配合秦先生治疗,一定会痊愈的!”
王钦微微颔首:“今日若秦先生有暇,可请他过来一趟,我要当面致谢!”
孝靖长公主笑道:“子时秦先生还会过来为官家治病,届时官家再表达谢意便是。秦先生贵人事忙,咱们就别打扰他了。”
王钦微微沉吟后笑道:“姊姊言之有理。”
金艺珍擦了擦眼泪,笑道:“官家,秦先生走时留下一份食谱,妾为您做些尝尝如何?”
王钦勉力笑道:“甚好!有劳妹妹。”
金艺珍嫣然一笑,走出病房。
孝靖长公主想起昨夜之事,沉吟片刻后道:“官家,若您病情好转,不妨与皇后圆房,试一试能不能生下皇子。”
王钦原本黯淡无比的双眼陡然绽出一丝精芒:“我真的行吗?”
孝靖长公主点点头:“秦先生说,或许可以一试。”
王钦重新焕发出对生命的希冀。
“那我也要努力养好身体!这样一来,即便我…至少还有儿子可以继承我的遗志!
我所求不多,只要能平定女直国、恢复高句丽领土即可。”
他所求蛮多。
就算他能长命百岁,这个愿望也不可能实现。
女直国就是女真国,为避耶律宗真名讳,改名女直国。所以,他们是契丹属国。
即便女直国不属于契丹,高丽也打不过女直国的熟女真人。
更何况,扶余人建立的高句丽和汉人当政的高丽,除了一字之差外没有半文钱关系。
这一点,金艺珍看得比王钦透彻。
孝靖长公主显然也清楚此点。
她心中的天平已经无限倾向于秦琪。
不抱大腿的话,王钦的遗愿直到高丽王朝被李成桂的李朝灭掉,都未能实现。
当然,迁都汉城的李朝,更没有希望实现。
孝靖长公主已经打定主意,今晚,她要与秦琪就此事的可行性好好谈一谈。
若秦琪同意帮王钦达成这一遗愿,金艺珍就算成为秦夫人又何妨?
她默默看着仍病恹恹的王钦,坚定了决心。
皇城司大堂内,随着那人缓缓跪倒,一干察子们沸腾了。
秦二郎霍然而起:“九郎!你居然…!”
那人,赫然是神秘的金牌逻卒,也就是七郎那级别高手中的九郎。
秦二郎恍然大悟。
难怪皇城司对赵允让监察不力!
是因为有这等高级内鬼!
九郎叩首不止:“赵允让与官家是堂兄弟,且其一直对官家忠心耿耿,卑职实在不知,他竟包藏如此祸心!”
秦二郎心凉了半截。这件事因涉及自己,他没有卜卦。
药丸!
任三郎霍然而起:“九郎,随我们去见官家,将你所知道的一切,一五一十禀告官家!”
九郎颓然叩首:“诺!”
任三郎以冰寒凌厉的目光扫视大堂:“七郎,你记好站出来自首之人,即日起,这些人整理行装,明日随边帅们出发!”
七郎抱拳:“诺!”
三人来到御书房时,赵祯正准备去仁和店看戏。
得知三人来意后,赵祯当即取消行程。
“九郎,你与七郎同期进入皇城司,一直对朕忠心不二,何以竟犯下如此错误?”
赵祯有些痛心疾首。
九郎叩首不迭:“官家息怒,卑职实在不知,赵允让竟会有如此图谋!且卑职从来不知,他竟已暗中勾结了王惟德和张茂则。”
赵祯用力一拂衣袖:“那你为何与他过从甚密?”
九郎垂泪道:“因为他找来一位神医,治愈了家母的痼疾,卑职欠他天大人情!”
秦二郎心中一咯噔。
果然!完了!彻底完了!
赵祯俊目中精光一闪:“说!那人究竟是谁!”
仁和店楼下,秦琪和赵昂看向那人,同时一惊。
那人是一身大宋火红戎装的张茂实。
秦琪与赵昂吃惊,便是因为他这一身大宋禁军行头。
赵昂与张茂实私交不错,笑着打趣道:“哎呀,恭喜张主事高升,幸甚幸甚!”
张茂实苦笑不已:“三郎莫取笑某家!某家愧对官家信任,主动降职从逻卒重新做起。”
他再次看向秦琪:“小乙,咱们找一处清静去处聊一聊,伯伯能否尽快官复原职,全指望你。”
三人说话间,恰巧王德用、曹琮叔侄、孙继邺、刘平等一干人骑马赶来。
他们身后,还跟着几辆马车,显然那几位小娘子在其中。
王德用与张茂实相熟,见他这一身禁军打扮,当即忍俊不禁。
“张老弟倒会挑时机!当此之时,去西北前线,才有望混一身紫袍。怎么,明日跟我们一同出发?”
张茂实笑着拱手:“王相公,某家正有此意!若论打探情报、刺杀潜伏,比某家更在行之人,当世绝对超不过一手之数!”
王德用呵呵一笑,对曹琮拱拱手:“八弟,你们先进去饮酒,王某要与小老弟、小乙好好聊一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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