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马自得救援唐王的时候,西军的使者已经到了梧州。
杨畏知和西军一众人乘船靠在西关码头,看到繁华的样子惊呆。
这才一个多月,西关码头大变样,江面上长帆如林,战船来回巡弋,商船乖乖等着靠泊呢。码头上人影憧憧,运货的马车、独轮车、挑夫摩肩擦踵,交通都堵上了。
一小队士兵在马路上执勤,遇到不听指挥乱窜的直接马鞭招呼,抽的他们鬼哭狼嚎。
西军的商队抵达码头,李明锡派人接待,直接帮他们把货拉进货栈。他们从南宁出发前,大明西南公司已经把梧州这边的情况讲明,连货栈的价钱都是之前说好的。
李明锡百忙之中,特意接待了西军的商队管事们,这特么都是一船船银子啊!李明锡看着他们嘴都合不拢啦。
马自得不在梧州,但是广西总督府在,而且就靠近西关码头。李来亨知道有这茬,他建议既然路过,不如拜见广西总督堵胤锡。杨畏知跟诸位商议了一下,同意带着西军的使者们随同拜访。
穿过码头的牌坊,穿过风情街,在马路的尽头,他们看到围墙开了一个门,门外站了一队卫兵,卫兵身后挂了个牌子,上面写着“广西总督府”。
大伙儿面面相觑,这总督衙门也忒寒碜,没有朱门,也没有镇宅的石狮子。杨畏知对卫兵说明来意,卫兵让他们稍等。
一小会儿,一个文士装扮的人,手持一柄鹅毛扇,不紧不慢的走出来,拱拱手说道:“诸位,总督大人有请!”
堵胤锡和鲁可藻正好在总督衙门,他们派钱秉镫出来迎接。大家都是从南宁、衡州而来,明白广西总督的分量,纷纷给总督见礼。
杨畏知最为年长,一一为艾承业、杜屏山、李来亨、白德安、沐显忠介绍。堵胤锡微笑着一一点头致意,西军、忠贞营、黔国公三家联名拜访,这是实力军头儿对广西总督权威的肯定,他的脸上也有光彩。
杨畏知也不隐瞒,讲明陈邦傅派假使者去昆明之事。堵胤锡及一众幕僚目瞪口呆,天下居然有如此胆大包天之举。
鲁可藻说道:“此举形同叛逆,我等应当上书朝廷,非灭族不能除其罪过。”
钱秉镫听出昆明方面的尴尬之意,说道:“孙大将军既然被册封为秦王,眼下尴尬,杨大人正为此事而来吧?”
杨畏知看了一眼杜屏山,说道:“不错,我等前来出使,正是替孙大将军商议此事。事已至此,不若将错就错,封孙将军为秦王。”
堵胤锡看出古怪,心想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杜屏山恐怕是使团的核心人物。他问道:“杜先生居何职?”杜屏山不卑不亢的回答:“在下恬居云南营田使,暂无品级。”
堵胤锡大为惊奇,朝廷并未这个官职,他问了杜屏山的职责。原来是屯田,他微笑道:“郴州知府何子谦屯田颇有经验,杜先生早来几天倒是可以遇到他。他已经到浔州就任浔州知府。”
杜屏山沉声回答道:“在下回昆明路过浔州,一定登门拜访何知府。”
总督府众人对西军的实力有直观的了解,一个并无品级的营田使,面对大学士不卑不亢,看得出来是个人物,此人却连科举都没有参加。西军有自己的一套人才选拔制度啊,看来三十万兵马不是空口白话!
堵胤锡交代晚在天香居给众人接风洗尘,大伙儿都得到场。初次见面,也就混个脸熟,意思到了就行,说完大伙儿纷纷告辞。
钱秉镫跟出来,派卫兵把西军和黔国公的公子带到附近的悦来客栈,还把自己的腰牌送给卫兵。李来亨自来熟,他领着白德安找王一宾去了,住军营就行。
等钱秉镫回来,堵胤锡把十来个幕僚都召集起来,马炳坤、方以智、王夫之也都在场。他问道:“西军为孙可望请封秦王的事情,诸位怎么看?”
王夫之正统观念强,说道:“与礼不合,秦王乃为天下诸王之首,非朱家子弟不可封。”堵胤锡失望的看了他一眼。
钱秉镫说道:“如今天下板荡,实力为尊,还讲个啥礼。如果封他为秦王,能引来强援共拒满清,有何不可?”
方大学士慢吞吞说道:“小马不在,咱们还是多问问他的意思吧。学校还有事,晚上的宴会我就不参加啦,你们多喝几杯。”说完,他居然起身告辞。
马自得在工业园区里圈了块地,挂了个牌子“大明格物学堂”,准备培养技术人才,实际上也是个技校。他邀请方以智做山长,把办学的思路跟方先生讲明。
方先生简直是老鼠掉进了大米缸,这些天泡在那块空地,琢磨他的学堂,连上朝都翘课。要不是今天他凑巧来要银子要人,堵胤锡还见不到他。
鲁可藻正统官员出身,联合西军他同意,不过给孙可望封秦王,他心里有点膈应。孙可望封了秦王,连他都得磕头,这特么什么事儿?他查漏补缺,不光派人去问马自得,广西各路军头儿也都问问。
马炳坤还是第一次跟文官们一起议事,有些好奇。马自得说到做到,给他安排了内卫的差事,进了总督府的体系,封了个都督同知官职,干起了大明版本的国安局。堵胤锡看了他一眼,坤哥胸脯一挺,说道:“俺听少爷的!”
堵胤锡见这家伙上不了台面,大伙儿也明显不乐意,他也不好表态。他心想,先这么着吧,以静制动,先不表态。
此事告一段落,鲁可藻说道:“小马跑广东,可把咱们累死啦。他搞得那些个招商项目,太受欢迎,找门路的都找到我这里,连内廷都按捺不住啊!”
众人哈哈一笑。论捞钱的本事,谁也不比不上武昌伯。眼下银子和人员都往梧州集中,商旅来往不绝,梧州城内流畅着金钱的味道。马自得的梧州新城计划大兴土木,房地产大基建带动了各行各业的需求,整个城市出现欣欣向荣的局面。
王夫之书生意气,他吟道:“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这是宋代诗人林升的《题临安邸》,讽刺南宋不思进取,杭州充满奢靡之气哩。
除了马炳坤,其他人都是科举考上来的文官,这些人当然听得懂这诗想说啥。结合眼下的局面,这诗还真有几分贴切。
前段时间,南明朝廷得到满清那边确切的消息,杀人魔王多铎病死,从皇室到民间莫不欢腾一片,喜气洋洋。
没过几天,大伙儿就把这个事儿放在脑后,该内斗的内斗,该发财的发财,除了王夫之的报纸,北伐的事情根本没人提。
堵胤锡长叹一声,他语重心长的说道,道理是这道理,不过没有实力的愤怒毫无意义。他知道弟子带着大伙儿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先集聚实力,整合内部,没有猪队友扯后腿,然后才有对抗满清的底气。
悦来客栈在风情街后两里,杨畏知一行人跟着钱秉镫的卫兵穿过一条宽阔的石子路,只见一个飞檐的门头立在那里,门头上书:“悦来客栈”。卫兵显摆的说道:“这个名字是武昌伯取的,方先生写的,写的时候我在场着看呢。”
进了门头,两名小厮主动来迎接,卫兵与他们倒也相熟。其中一个小厮说道:“狄二哥,满房了啊。”艾承业年纪轻,看到客栈把客人往外推,眼睛一瞪,欺身上前,当场想发飙。
卫兵把钱秉镫的腰牌递上去,说道:“总督府的贵客。”
小厮捧着腰牌跑进去,不一会儿掌柜的跑出来,人未近前,脸上已经堆上了笑容,直接打招呼道:“怠慢啦怠慢啦。确实已经客满,不过总督府的保留房间还在,贵客这边请。”
伸手不打笑脸人,杨畏知一行人微笑跟着走进去,掌柜的没骗他们,的确客满,经过的小楼,看上去里面都住了人。
杜屏山注意到院子里的绿化还没搞好,有些地方新翻的土,连树还没种上。他问道:“掌柜的,这悦来客栈看起来很新啊!”
掌柜的连忙答道:“可不是,这才开业不到十天,天天爆满。要不是武昌伯交代留一栋备用,今天咱们要出洋相啦。”
杜屏山听到这个客栈居然跟武昌伯又有关系,不由得对马自得更加好奇。新开的客栈,看样子占地不下五亩,二三十栋小楼,居然天天爆满,梧州的繁华程度,可见一斑呐。
小楼的设计充分考虑考虑到了大人物的需求,楼上五六间雅间,楼下就是条件一般的大通铺,住上大几十号人也行。
进门的地方有个长案,上面放着就是南宁城看到的号外。掌柜殷勤的说道:“这些号外是小店免费奉送。每七天有一期新的,听说伯爷把这号外都卖出了广西哩。”
大西四人默默的拿了一份报纸上楼,掌柜的安排亲兵住楼下,临走他还不忘招商,说道:“咱们的大堂有个梧州新城的大沙盘,诸位有兴趣可以去看看。伯爷说咱们这里是啥来着,对哦,叫售楼处!” 19184/110094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