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将们喝上了,文官们也喝上了。
紫竹林的西北角,另一片快活林。严启恒请堵胤锡赏月。两个大佬都是满腹经纶的文人,所谓风花雪月,对酒当歌,玩的不亦乐乎。酒至半酣,话题自然转到当下时局。
严启恒说道:“武人跋扈,朝堂斗殴,有失斯文啊。”他无限怀念大明如日中天的时候,那是文官把武官压的死死的。连戚继光这样的擎天一柱,还得给朝中大臣自称门下走狗。哪像现在,武将在朝廷打架,根本没有把内阁大臣当回事。
一个苍老的声音传进来,说道:“今天庆国公和徐彪的人马又入城。梧州城越来越像一个大火药桶。”
原来是文安之赶到。众人行了一礼。堵胤锡说道:“忠贞营和鄂国公的军队会武装调停,乱不起来。”
二人颔首,这才是他们想听到的。
堵胤锡接着说道:“什么时候才能北伐?内斗不止,白白贻误战机。”
北伐,仿佛是一个遥远的话题。
小婢带进来一个老家伙,精神抖擞,一副很倔的样子。众人站起来,拱手致意。原来是瞿式耜进来。瞿式耜有从龙之功,掌握桂北军力,分量比较重。交流一番,瞿式耜说道:“中央军力薄弱,此乃祸乱根源。不如效仿宋制,建立中央禁军。”
众人默然不语。他们是内斗玩家,他们也是大明的股肱之臣,复兴大明的愿望是相通的。眼下各路军阀把握朝政,听调不听宣,要说服他们建立中央禁军,谈何容易!
堵胤锡说道:“不若调忠贞营为禁军。鄂国公南征北战旷日持久,他希望率领所部,到柳州休养生息。”
忠贞营战力超群,不过除了堵胤锡,几个大佬对农民军没好感。几个老家伙皱眉,不愿意表态。
文安之说道:“不若效仿宋制,抽调各部精锐之士。”
瞿式耜点点头,说道:“吾正有此意。”
堵胤锡失望的说道:“诸位大人,时间可否来得及?从朝堂的情况看,东勋西勋完全不把诸位大人放在眼里,万一有人兵变挟持朝廷,诸位何去何从?”
几个大佬沉默不语。
堵胤锡说道:“大同姜镶独自支撑,我等对满清毫无牵制之力,恐怕金声桓旧事不远矣。”
文安之叹了口气,问道:“鄂国公和忠贞营现有的驻地,五洲一关,如何处理。”
堵胤锡说道:“全凭朝廷指令。”
三个大佬顿时心里有数。这就是堵胤锡的武装调停的条件。不过五洲之地重归朝廷,这是一大块肥肉,够大伙儿饱餐一顿。
堵胤锡说道:“诸位同意的话,我就约其他人谈一谈。”
瞿式耜笑眯眯的说道:“饮酒饮酒。”政治高手的基本素养是从不当面表态。
堵胤锡见众人已经上钩,暗骂一声老狐狸,说道:“恭敬不如从命,本来庆国公请我今晚喝酒。我就不去了,陪诸位一醉方休!”
瞿式耜和闻言不悦,说道:“陈邦傅狼子野心,才不配德,汝忘其旧事乎?
当初陈邦傅仗着救驾有功,要求同云南沐家旧例,世镇广西。当初反对最激烈的就是瞿式耜和堵胤锡。为这事儿,陈邦傅指着永历的鼻子骂他忘恩负义。从那时候起,瞿式耜对陈邦傅深恶痛绝,两人的地盘在广西,尿不到一个壶里。
堵胤锡何尝不知道,他只不过把陈邦傅拉出来施压。他嘿嘿一笑,说道:“良辰美景,我等不提那些扫兴的。”
紫竹林的东南角。陈邦傅也和一帮文臣喝的不亦乐乎。
皇帝在肇庆的时候,朝廷重用广东官员。广西的官员很不服气。老子们为大明守节,居然不被重用。李成栋杀了两个皇帝,居然还被当爷供着,推荐的官员皇帝一概录用。
大明的忠臣们集合在庆国公的旗帜下,跟李成栋父子硬刚。那时候庆国公高朋满座,一言九鼎,多好的日子啊。自柳州到南宁,浔洲到梧州,他一呼百应,雷州和桂林的地头蛇也被他压的死死的。
不成想,皇帝西狩,广西的大好局面立马崩塌。李成栋死了,广东方面的压力变小,广西官场内部马上不稳。杨大浦死后,文官们开始抱团密谋,限制武将权力。徐彪也蠢蠢欲动,有点争夺盟主的意思。
陈邦傅有点后悔没有撑杨大浦一把。一步错步步错!眼下还有机会。雄兵在手,他趁机修复与本土派的关系。瞿式耜、文安之这样的大佬不用给他面子,下面的小鱼小虾倒是挺上心的。
酒至半酣,大伙儿开始搞节目。陈邦傅被搀扶到一个雅间,木屋里一个汤池。他在侍女的服侍下,宽衣解带,下在汤池里。汤池的边缘一个姑娘曲线玲珑。她坐在汤池边沿上,衣服都湿了。
陈邦傅醉眼惺忪,看到湿身美人,状态来了。他勾勾手说道:“小丫头过来。”
小丫头张口哭着说:“叔叔救我啊,呜呜呜。”
陈邦傅心中大乐,咦,就喜欢这个调调。
小姑娘哭着说:“你不认识我了?我是杨大浦之女小绿啊。”
陈邦傅睁大眼睛一看,果然是熟人。他见过杨大浦的家眷,小姑娘到他的府上玩过。不过他爹都死了,管她呢。
....
马自得出紫竹林的时候,张九戈凑上来,轻声说道:“陈邦傅果然没有放过杨大浦的女儿。不仅如此,他还强要了这姑娘。
马自得点点头,说道:“想办法把这个消息透给徐彪。把这个姑娘赎身吧。”
张九戈是搞情报的好手,梧州城的情报网慢慢建立起来,主要势力都放了眼线。紫竹林也收买一些丫鬟婆子做眼线。大臣们喝完酒干了啥,他都门儿清。
马自得等不及。他得烧一把火,让徐彪和陈邦傅早点干起来。有震天雷的加持,陈邦傅干不过。到时他只能向忠贞营求援,这样大伙儿就有了进兵南宁的大义。
到时候鄂国公在柳州,忠贞营在南宁,张同敞在桂林。铁三角守着广西,清兵南下还能抗一抗。总不至于象历史上,明军毫无还手之力,桂林全境丢失,永历跑到贵州。
今晚张九戈小试牛刀,找到侯性,两人合伙坑陈邦傅一把。马自得对他的工作表达了肯定,张九戈裂开嘴笑了。张九戈掏出一张纸,说道:“这是今晚赴宴的官员名单。”
马自得扫了一眼,陈邦傅还是有点号召力,到场有分量的官员不少。堵长瑞凑过来看了下名单,放在袖子里。看他主动担当幕僚的角色,马自得不动声色的点点头。
第二天一早,徐勇洗漱完毕,还没出大门,就看见宝贝儿子跪在院子里,默默流泪。徐勇大惊失色,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爹,昨天去晚了一步,小绿被人带走了。儿子多方打听,小绿是被带到紫竹林,伺候陈邦傅那狗贼的!”
“陈邦傅,欺人太甚,我操你姥姥!”徐勇气的吐血。他当即命令擂鼓聚将。
师爷见他失去理智,急忙阻拦道:“不可啊!梧州城内,我方实力最弱。一旦开战,万怯不复。不如派人打探详情,再行定夺。”
徐勇想想有理,放出亲兵出营打探。
日上三竿,亲兵们陆续回营。根本用不着他们打探。在有心人的推动下,梧州城内爆发了一个劲爆消息。庆国公强纳了打入教坊司的前梧州总兵之女。坊间二流子还惟妙惟肖的模仿,叔叔不要!
徐勇在连续刺激下,双目赤红,爱子已经哭到在地。“陈邦傅,吾必杀汝!汝岂不知小绿已经许配给我儿子!匹夫安敢欺我!”徐彪吩咐擂鼓聚将。不过没有昏头,他命令全营打包,拔营而走。
等陈邦傅收到消息,徐彪已经离开梧州二十里。陈邦傅看着空荡荡的营盘发呆,预感这次情况有些大条,徐勇居然连营盘都不要,招呼也不打就跑了。
胡执恭神色复杂,欲言又止。陈邦傅注意到了,说道:“胡先生有话请讲,你我之间不比如此。”
胡执恭心想也只有我敢说,别人全往后躲。他一咬牙,说道:“梧州城内有不利于国公的传言。”
问明白,陈邦傅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小丫头,谁知道惹出这么多事。他当时喝多,也没想起这丫头跟徐彪的儿子是娃娃亲。
他扶着额头,说道:“昨晚酒后误事,如今奈之若何?”
还能咋办?老大捅了篓子,只能查漏补缺尽量补锅,胡执恭说道:“将错就错,不如把她赎身,高调纳妾。”
陈邦傅想起小绿生嫩的躯体,某个部位一阵火热,他赞许的说道:“胡先生辛苦一趟,把她赎回,送到我府上。”
胡执恭急匆匆的跑到教坊司,喊来管事,牛逼轰轰的拍出一张银牌,说道:“杨大浦之女何在?庆国公给她来赎身!”
管事打开银票,吞了一口唾沫,说道:“不是在下不配合,您来晚一步,小绿已经被人赎走。”
胡执恭冷笑一声:“你敢消遣我?”
管事嘴巴一歪,跪在地上:“庆国公威名谁人不知?的确被人赎走,拿了左都督府的牌子。”
侯性!
你特么还真不长记性!
胡执恭赶紧回去禀告陈邦傅,庆国公有点蒙圈。他长叹一声,派人抄近路回浔州,小心戒备吧,小心使得万年船。好在他的老巢有四万大军,徐彪总兵力也就两万。小弟想翻身当老大,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城外五十里,西江边上。一小队商队模样的人马在岸边等徐彪。徐彪遇到他们很惊奇,说道:“李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李先生说道:“为了保护我们的投资,我给您带了好东西。”他大手一挥,手下打开毡布。原来是两门青铜虎蹲炮。
徐彪大喜,为了快速行军,部队轻装到梧州跑了个来回,连门炮都没带。有了这两门炮和震天雷,他对回到南宁的信心大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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