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天,小孩的脸。
早晨还是清空朗朗,到了中午就变成了细雨霏霏。凉爽的微风扑面而来,牛毛般的细雨滋润着大地。
李家庄外,披着蓑衣、戴着斗笠的佃户正在辛勤劳作。
虽然生活十分艰辛,但勤劳的人们依然保持着对幸福生活的渴望。他们在地里大声说笑,谈论着今年的收成。
李善长是当地有名的儒生,因久试不第才弃文从商。几年间,他凭着聪明才智和深厚的人脉攒下了好大家业。
为了自保,他从四乡招募了一些庄丁,修建了堡寨。高高耸立的寨墙给本地居民带来了很大的安全感。
彪悍的庄丁拿着刀枪、举着弓箭在寨墙上来回巡逻,警惕地注视着庄外的动静。
寨墙上,挂着四口铜钟。一旦有贼人临近,相应方向的庄丁就会把它敲响。村里的人会第一时间返回寨内守护家园。
朱国瑞带着两百名雄壮的士卒向李家庄缓缓而来。
此次,他带着施耐奄、卞元亨两位文士,让胡青牛当向导。又从军中挑出二百名军姿练得出众的士卒,由茅成和赵家兄弟率领,充做他的亲兵卫队。
快到庄子的时候,寨墙上的庄丁远远就发现了他们,拼命敲响了铜钟。庄外之人迅速有序地撤回庄内,所有青壮都拿着武器上了寨墙。
李善长把庄子治理得不错啊。朱国瑞和两位文士相视点头。
在他的示意之下,胡青牛单人独骑来到寨墙之下,对着庄丁大声喊道:“不要放箭,某是胡青牛。”
听到他的声音,庄丁头领赶紧扒着寨墙向下观看。
“胡神医,你怎么回来了?”
在李家庄小住期间,胡青牛主动为庄里的人看病。因他医术高超,被村民们视为神医。
“李头领,某此次是和家师前来拜会李庄主的。还请替某通报一声。”见对方是自己认识的人,胡青牛赶紧解释起来。
李头领犹豫一下,刚想转身回庄,身后响起一个富有磁性的声音。
“不知是何方英雄要探望于某?”
胡青牛抬头观看,只见寨墙上出现一位中年人。
“李庄主,是某家恩师朱公国瑞前来探望。”
见来的正是李善长,胡青牛在马上拱手答到。
李善长沉吟一下,抬头看了看停在庄外的队伍。
见领头之人有文有武,他点点头道:“某这就开门迎接。不过,还请您将大队人马安置于庄外。”
“好!”
胡青牛也不废话,打马回去复命。
片刻之后,寨门大开。几十个虎视眈眈的庄丁拥簇着一位中年人走了出来。
朱国瑞抬眼看去,只见来人四十岁左右年纪,中等身材、体态偏瘦,气质沉稳、步态从容,眉毛有点稀疏,一双不大的眼睛炯炯有神。
他赶紧带着众人翻身下马,拱手问道:“敢问,来的可是李庄主?”
“正是在下,还请朱将军进寨一叙。”李善长远远地停住脚步,做了个“请”的手势。
“各队带开!”朱国瑞转身命令。
“向右转,齐步走!”
茅成拨出军刀大声下达军令。
“嘭、嘭……”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响起。二百人竟走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看得庄内众人心惊胆战。
吓不死你们这帮土包子!朱国瑞的嘴角不禁暗自一挑。
之前胡青牛前来游说,某只以为他是为了筹集钱粮而夸大其词。没想到,张真人推荐的人还真有两把刷子!某真应该仔细询问一番。李善长面色大变,为自己当初的草率感到懊悔。
“百室兄,可还认得某吗?”
正当他懊恼不已的时候,卞元亨大笑着快步上前。
关键时刻,李善长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他赶紧挥手致意道:“元亨兄,多日不见,甚是想念。”
他们二人在生意上有来往,又都是怀才不遇之辈,因此有些交情。
卞元亨抬手指向朱国瑞道:“某现在已经是朱明公的帐下参军。百室还不过来见过明公。”
梯子递了过来,李善长赶紧顺坡下驴,深施一礼。
“善长见过朱明公。”
朱国瑞哈哈一笑,伸手扶起他道:“我视百室如汉高祖身边的萧公。不知百室如何看我?”
“这……”
毕竟没有做好投奔对方的打算。乍问之下,李善长显得有些张口结舌。
“哈哈……”
朱国瑞不以为意地爽朗一笑。他本来就是想给对方一个突然袭击,好打乱对方的原有部署。
见目的已经达到,他阔步向前走进寨中。
李善长犹豫一下,快步跟了上去。
从旁人看来,他好像随从一样躬身跟在朱国瑞身后。
不经意之间,反客为主。主公还真是个妙人。施耐奄不禁捋须微笑。
等众人进了李宅,卞元亨又给李善长介绍起施耐奄。
这回李善长更坐不住了,赶紧给这位名教前辈躬身施礼。
施耐奄坦然受了他一礼,开始对他谆谆教导起来,顺便把朱国瑞的思想也灌输给他。
听完老先生的一顿忽悠,李善长双目失焦,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见时机成熟,朱国瑞笑着开口道:“近覩有元之末,主居深宫,臣操威福,官以贿成,罪以情免,风宪举亲而核讐,有司差贫而贾富。
庙堂不以为虑,方添冗官,又改钞法,役四十万人,湮塞黄河,死者枕籍於道,哀苦声闻於天。
堂堂大元已是大厦将倾之像,百室可是欲与他殉葬乎?”
一番话如同惊雷震得李善长说不出话来。他万没有想到,一个丘八出身的人能够如此准确地针砭时弊、出口成章。这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对方。
“百室不必惊讶。老夫当初遇到主公时也被他的见识和文采所折服。他曾在闲暇时口占一首七绝,令老夫拍案叫绝。”
清了清嗓子,他摇头晃脑地念道:
“九州生气恃风雷,
万马齐喑究可哀。
我劝天公重抖擞,
不拘一格降人材。”
久试不第,让李善长抛弃了为官的理想。空有报国之志却无报国之门他始终耿耿于怀。
眼下,施耐奄念出的这首诗正好戳中了他的痛处。他不禁脱口而出道:“好诗,一语道破吾等心酸!”
快到我的碗里来。
计谋得逞,朱国瑞和施耐奄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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