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的门徒吗.......”伊尊震惊地思索着,却发现没有其他词更加恰当了。至始至终,田中所做的事没有一件是原来的他可以单独做到的,他更像是接过了“老师”手中的命题欣喜地解答着,意外地发现自己证明了人类的反复和卑劣。恨之雾终于结成丰盈的果实了,一切都收敛起来,有了饱满的支撑,不咬一口绝对发现不了其中的实质。
因此田中可以从此戴上伪面重新站到了光下,不,应该说是微笑着站在众人之上,和光贴近到了一个可怕的距离。这样的被养成的门徒,以这样可怕的世界观,潜藏在人类的社会之中,想想便让人胆寒。
曾欺凌他的人,饱经折磨死去且家庭破碎;曾忽视他的教师,失去了恋人且活得痛苦无比;曾对他遭遇熟视无睹的同学,手染污渍、背负人命,将一辈子活在煎熬中...............
“露央沙,能告诉我了吗?如果田中同学是门徒的话,那恶魔究竟是?”井守迫切地问道。
“仍然看不分明吗?简直就像是鉢嶺一樹一样。不过也对,如果能被每个人都能看清她的真面目的话,她也枉称恶魔了,早就被绑在火刑柱上‘烧死’了吧。”
“.....她?”
露央沙沉默片刻,将滑落下来的长发拨到耳后,微微偏过脸望着井守,“武岡。武岡早织。”
“早织桑?”井守吃惊地站起来,惊慌中碰到了柜子摇晃了一下,“啊,抱歉。这不是你们一开始问的考到東大的那个优秀学生吗?”
“优秀.....”露央沙不禁露出了苦笑,“如果能从另一个角度评判的话,或许也能这么算吧。你知道她在大学里学习的什么吗?”
“基本上三年b班的学生都选择了不同的去向,像是在刻意避开彼此,也很少有学生联系我,就算是打电话来也是提及佐正的事。早织桑的话也是如此,她假期也不曾回来,毕竟她一家人都迁到东京去了。”
“原来如此。那我告诉你好了,她在大学里学的是工程学。想必通过设计好的步骤,让器物悦耳地活动起来,一定让她身心愉快。”
井守听出了露央沙声音中少有的阴郁,不由得吃惊地看向她。露央沙自己也注意到了这一点,默默偏开脸去,只是说:“失礼了。”
“等等,井守桑你那时的昏倒并不是因为武岡早织吗?我还以为......”伊尊显得比井守更吃惊。
“武岡早织.......武岡吗?”遥一直在发愣。
“怎么了?”
“岛上有很多人姓武岡吗..........”遥困惑地偏了下头,随后又连连摇头道:“嗯嗯,不,没什么。”
井守叹出一口气,按着眉心仿佛在思索着,但更像是在困惑。她脸上的五官都皱成了一团。
“井守桑?”
“啊,我只是。我那时只是想到了一些很不好的事情,佐正葬礼上的仪容、b班的过去,这才晕了过去。和你们口中的早织桑并没有什么关联。”也许是想到了走廊上的失态,井守的脸颊很快红透,但她话语忽地顿了顿,“只是要说的话,唯有早织桑葬礼上的眼神让我感到很可怕,不过那大概是我的错觉吧。”
“就只有这些吗?”伊尊不禁一捂额头,长叹着苦恼道:“难道线索又断了吗?”
“线索?”
“伊尊,耐心一点。”露央沙出声打断,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她想到那晚在医院里,武岡早织在不远处的地方看着她,那种在人最脆弱的时候施加的探究目光..........她看向井守,拿出了一张仿佛是摄像头拍出的模糊照片,“是这样的眼神吗?”
井守本来并没有在意,但看到照片的时候便急喘起来,不错,这个微笑的女生就是她班上的武岡早织。露央沙为什么会有这张照片,还有早织脸上黑色的东西是什么,这地点在哪.........
“井守老师,井守老师?”
井守不禁想到了佐正的葬礼上主动想要帮忙的早织桑,应该说多亏了她,学生中只有她接人待物都很得体。其穿着一身水手服来来去去,在自己接待来祭奠的人精疲力竭的时候,却见到她在一个地方站着不动,回着头,就好像是一直在仔细地观察着自己一样.......
“呕——”
见到井守脸色变化一下捂住口,遥慌张地连忙左右看了看,抓住便利店的袋子递了过去。井守坐在地上微弓的身体抽搐着,一会才勉强迷茫地苦笑道:“我这是怎么了.........”
“你只是本能地感觉到了厌恶而已,就像是在某种美丽的表象中发现了深邃扎眼的污泥。这便是武岡早织的本质。”
“污泥.......”井守呢喃着。如果扪心自问的话,她的确一直都对武岡这名学生感到了莫名的不适。
升学时,因为各种事态都在考试中发挥失常的同学中,其竟然发挥异常出色,这出色不止是在熊本、九州,谁都没想过鬼手島上这座普通简陋的学校,竟然能有学生能考到東大去。而且其还身处发生了霸凌的班级。
“我不知道这件事算不算什么。”她接着开口道:“那个孩子一直以来的眼睛。”
井守往自己脸上指了指。
“很阴郁深沉吗?”
“不,阴郁深沉倒还好,她更像是什么感情都没有,让人感觉更可怕。高中生或多或少都有些难以解决的问题,老师这时便可以去帮助了解。”井守感到有些难以启齿,“但那孩子把自己的事情都处理得很好,如果是成熟就罢了,但那更像是刻意断绝接近她的理由。”
她并不想因为露央沙他们就对自己的学生进行怀疑,“但这也可能是我的胡思乱想,为什么你们会觉得早织桑和这一切有关?”
“一个计划有实施者,自然就有谋划这一切的人,还是井守桑你觉得单凭田中就能做到这一切。一个被欺凌到底部喘不过气来,请假躲在家的高中生,忽然就凭自己的力量站了起来?田中喜欢早织,并且经常和她在一起吧?”
“可早织桑应该目击过田中同学受藤井那些人的欺负,但我找到她想要她做证时,她却说什么也没看见。她那语气,还有神态,流畅地像是实话一样。”
“你想说什么?”
“如果是一般的同学,害怕受到报复也就算了,如果是朋友的话,应该挺身而出才对。田中君怎么可能信任她?以一个高中生的心智和身体执行她的计划呢?”
“因为他们并不是对等的关系,他们所结成的,并非是双向的、牢固的羁绊。”露央沙冷冷地回答道:“门徒仰望着恶魔。门徒对恶魔所持有的,田中对早织所持有的,是一种病态的单恋。”
“我不理解。”井守皱起眉头,“实话说的话,之前你们说的田中君在背后做的事情我相信。但计划者是早织,将早织牵扯进来,我并不觉得这种关系存在。早织桑或许有些不寻常之处,但她是只是个优秀的孩子。”
“头疼啊。”伊尊捂着额头长吟一声。
“你不相信也无妨。不止一个人有和我们同样的猜测。只是苦于没有证据,只能把自己的猜测当场幻觉。早苗在电话里是这样对我说的,武岡早织是头怪物。”露央沙目光冷冽。
“早苗同学!?”
“嗯,虽说如此,她声音不过带着些微的颤抖,我想这是因为她隔着雾始终抓不到早织的实体,不像我们一样有深切的感受。”
井守望向露央沙的目光充满困惑。
但露央沙的脸色显得很平静,她在主座上端坐得更加娴静得体了,“井守桑,你不是一直好奇我们的来历和目的吗?在这里我们要向你道歉,我们骗了你,还有遥,我们也要向你道歉。我们不是来度假休养的,而是来调查的。”
井守和遥并没感到多少意外,而是脸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毕竟前面说了那么多关于高中部b班的事,那并不是被动所能得到的信息。
“这和我没什么关系,我倒不介意........呃!”
井守重重一拍遥的后背,无奈地叹息一声,“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看向挠着脸偏开头的伊尊,以及至今依然是恍神状态的修,“这根本不是一句道歉就能解决的事吧?那边两位的态度也完全不对。”
“请收下吧。”露央沙似乎早有准备,从怀中取出两个棕色信封,沿桌推了过去。
“欸!?”遥吃了一惊,半躲到井守的背后,“好可疑的东西,这个形状,这个颜色。井守老师,好可怕!东京人好可怕!”
井守嘴角不禁抽动,苦恼的心情又快被对方的胡来冲散了。她推了推眼镜严肃道:“姑且不论你们这个习惯是怎么回事,但是这里可还有未成年啊,能遵循一下起码的社会道德吗?道歉的场合就好好道歉,直到我消气为止才是礼节。这种东西我怎么可能会收!”
“欸?”遥看了看老师,又瞄向信封,随后看向露央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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