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倉看着依然停留在甲板栏杆边的未梨,她转眼便发现自己,温暖的身躯投入怀中,水倉抚着她的秀发,略显苍蔼的脸难得泛红,“人很多,看着呢。”
“那我们就装成父女吧。”
未梨并没有放开他的打算,“水倉桑你不是很喜欢那样扮演吗?”
水倉连咳数声盖过她的声音、打量了周围的乘客一眼后,才发现她抬起的促狭的笑眸,脸上展露无可奈何的表情。
忽的砰的一声。
不知从船尾何处接连射出一朵朵礼花,绽在黑蒙蒙的夜晚之中,多了一圈圈明亮的彩色。
船上层层灯火通明,游客如织,良人相伴抬首伫立,正是人间盛景。
此时一名戴着英式三角帽、身穿黑色制服的中年男子出现在望台上,声音通过线路传达至游轮各处,“各位先生女士,欢迎来到无间号,我是这艘豪华游轮的船长村形佑。”
“本船配备108名员工,致力于为您提供无微不至的服务,观光时请您前往游轮最上层的咖啡厅和酒吧,穿行通过水晶穹顶的步行街,您可以来到绿坪之上享受一场船上高尔夫,亦或是前往冲浪泳池来度过闲暇时光。”
“中午是盛餐时间,在雅致静谧的阳光餐厅内,您将享受由米其林三星大厨阿兰先生为您呈上的登峰造极的美食。”
“当然必不可少的,餐点之后,还有由著名摇滚乐手elroy主导的演艺厅演出,以及由奥巴代亚爵士及其剧团上演的精彩戏剧,填补您的夜晚灵魂之旅。”
“休憩客房位于负一层到三层的首尾两端,房内配备有藏酒窖,卫星电视以及玫瑰浴缸等等,您可以通过床头的电子摇铃进行点餐,也可以在起床时进行座位预订。”
“本游轮沿太平洋一路南下,一路靠近四国、九州,鹿儿岛南端风景秀丽的冲绳是我们的终点站,希望您能享受这趟独一无二的旅程,有什么问题可以翻阅无间观光手册,也可以向我们的优秀船员进行问询。”
“祝,旅途愉快。”
船长行了一礼。
赞叹声和掌声从游轮各处响起,不乏上前交谈的人,未梨惊讶而又局促地鼓起了掌,感觉所听到的描述好似如同梦幻场景一般,离她的生活相去甚远。
她仔细观察时,发现船上的游客一个个衣装华贵,女子中大多都是穿着礼裙、袒胸露背的贵妇人,头发似乎也是精心打理过结成优雅的盘发,魅力十足。
年轻好像在这种地方一文不值。
她更加抓紧了水倉的手臂。
仿佛清楚她的心情一般,水倉安慰道:“别紧张,未梨酱,没人知道关心我们的来历,大家都是来玩的,享受就好了。”
虽然他如此说着,但心底其实被村形船长的话有震撼到。
之前路过的走廊,所装饰的夜明珠、水晶吊灯、镀金画框等等毫无疑问证实了船长的话,一想到游轮上的配置竟然处处都是这样,他也不免猜测登船的都是些什么富人。
自己真是相当幸运,竟然抽到了这样的一张船票作为奖品,能够带着未梨登船。
只是自己究竟是在什么时候抽的奖。
他取出怀中的别致信封,将夹在其中的船票和说明审视了一番,却了无头绪。
这番动作被一个大腹便便、叼着劣质雪茄的男人注意到,他立刻脸上泛着惊喜的走了过来。
“您也是?”
他走到近处才小声地打量着周围道:“抽奖登船的吗?”
来者圆胖的脑袋,漆黑的眉毛和瞳孔,外加一张大嘴以及鬼鬼祟祟的动作,水倉心中很难升起什么好感,而是皱了皱眉点了点头。
未梨好奇地摇晃着他的手臂,“欸?水倉桑,还有这种奖品吗?”
被揭破秘密的水倉对于这个地瓜感到更加讨厌,只得将信封和船票都给未梨看。
陌生男人取出同样样式夹着船票的信封摇了摇,“我也是。”
他看了眼发须兼白的水倉,又注视了一会他身边的漂亮女孩,遗憾地叹气道:“虽然上面写着可以携带家人伴侣,数量不限,但我可完全没有可以邀请的人啊。”
他羡慕地搓着手,“之前就见到二位十分亲密了,是恋人关系吗?”
水倉对他盯着未梨乱瞟的视线有些不满,偏移一步挡住其的视线,又想到其不知道从何时便开始观察着船上的乘客,心中更是一阵恶寒。
水倉语气隐隐透着不善,“有什么问题吗?”
男人缩着肩膀呵呵笑出了很让人不爽的声音,“当然没有什么问题,我可不是那种会对别人关系指手画脚的人。”
当在这种情况下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这家伙已经足够讨厌了。
水倉因为眉头紧皱,额头的皱纹挤成了一片,他揽着未梨的肩膀走向一边。
但男人却提着皮包快跑几步,遛出一个半圈又拦在他们身前。
他举着信封兴奋地道:“您看这,不知道您有没有注意到漆印的图案,是一片枫叶。”
水倉哼出一口气,神态已经有了些烦躁:“有什么意义吗?”
“要说意义的话,当然是没有的。”
浜畑看着他又将恋人挡在了身后,意识到眼前的这个老男人大概是非常小气,便不再打量未梨,而是专注地道,“但这么大的活动,您不好奇是什么人给我们寄出船票吗?”
“说不定是什么认识的大物,真是感谢他们啊。”
“你........”水倉吐了一半紧盯着地瓜,想起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鄙人浜畑肥亘,是在仙台湾做码头生意的,上下货之类,也会接一些中介的活,如船体维修、防锈涂层、部件售卖之类。”
浜畑将皮包夹在胳膊下,迅速地从外衣内侧取出了雪茄盒,和雪茄一起递过来的还有一张四四方方的纸张,“这是我的名片。”
水倉并没有接过的想法,而是眉头紧皱着推开他的手,“浜畑先生,我们现在要回房间了,聊天的话恐怕只能放到以后了。”
“啊呀,你这位老先生,不要这样冷淡嘛。”
浜畑腆笑着追在他的身后,“您看看船上那么多生人难进、一脸高傲的存在,我也就和您会有些共同语言了,这趟旅程这么长,交个朋友嘛。”
水倉摸了摸胡茬,是想究竟是什么原因自己就没有其他人的格调,他征询地看向未梨,她捂着嘴噗嗤一声偷笑出声,于是他抬头看向浜畑的眼神更加恼火。
他不想再被这个多嘴多舌且灰溜溜的家伙视为同类纠缠下去了,眼见着一部分人流朝着一个方向齐齐走动,他揽着未梨也挤入其中。
原本只是想靠人身遮掩阻碍把浜畑甩脱,但并没怎么成功,意外的是到了那艺术气息浓厚、富丽堂皇的剧院厅堂前,浜畑便抑郁地自己停住脚步,一脸丧气。
水倉直走进去,接过未梨的手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未梨探头打量了一番,“他没有再追来了?”
“看来是这样。”
水倉如此回答并一脸苦笑,“还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
两人互视着对方紧张的神情都不由得轻笑出声,有种莫名其妙偷情的感觉,但此刻算是如释重负,回到了两人的二人世界。
有点担心地瓜堵门,他们也乐得就此欣赏完戏剧再出去。
看板上贴着一幅十九世纪欧洲风格的海报,一个华服男人倒在血泊之中,而另一个身着铠甲的人则一手持着匕首,一手为自己戴上染血的王冠,背景中央写着“麦克白”。
未梨下意识地拿出手机查找,却无奈地抬头:“没有信号。”
“当然没有,这可是在海上。”
水倉笑着抚了抚她的头发,揽着她向剧院内走去,解释道:“麦克白是英国剧作家莎士比亚的戏剧。”
明黄色的灯光照在剧院的内壁和浮雕上,呈现出一种黄金般的质感,高处如同拱门一般的地方,站立着天使亦或是唱诗者的雕像。
地毯的瑰红色一直绵延到庞大的帷幕上,一层层半圆形的观台将之围绕。
“写哈姆雷特的那个人?”
水倉点点头:“是的。”
至于麦克白里讲的什么,他并不清楚,只知道是一部悲剧。
他们坐下后,听见有人轻声议论道:“莎士比亚的影响力扩散至全世界,已经成为了誉称,岛之国也有一位莎士比亚,近松门左卫门。”
“他所创造的说唱曲艺净琉璃,也诉说着下层社会中平凡人的哀愁和温情,呈现批判金钱社会的种种腐朽丑恶..........”
水倉抬头看了看金碧辉煌的剧场,又想了想富丽堂皇的游轮,没有找到声音是从谁口中说出,有些对这些富人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不过一想到他现在也是富人的一员,竟然有人靠编剧才能微微嘲讽自己,他的嘴角也不由得扬起微笑,明白了他们平静欣赏戏剧、还能冷眼分析的乐趣所在。
只是注意到未梨复杂的表情,他忽的心中微震笑容消逝,他现在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人,是想要和未梨一起好好生活的水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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