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介神色沉凝地看着沐子脸上的白色药贴,衣袖滑落时展露的小臂上也有处理过的伤口,但她笑吟吟地煎着卷心菜包肉,让人完全问不出口。
而且不打听客人的事情,其实是旅馆应该遵循的原则,之前已经算是十分失礼。
“佐介先生你没有做温泉蛋什么的吗?”
“温泉蛋的话,是有的。”他出去了一趟,回来时已经提了一个沥干的竹篮,里面的鸡蛋还是一片温热,“砰”地一声打在古色的漆器里白里透红。
薄薄的一层蛋清包裹着半凝固的蛋黄,淌着的清液上飘着圈圈葱花,由于碗底之前便有着木鱼花汤汁,很快浅橙色伴随香气渐染上来,和温泉蛋本身独特的清香融合在一起,又被洒上了一片海苔粉。
沐子目光放亮,踮着脚查探一下有没有其他人在周围,毕竟做菜时帮忙试吃,是家乡传统,不过要是被人发现当做小馋猫就不好了。
一道小菜做成这样,吃起来远比一般鸡蛋鲜美好像是必然的事。
她捂着嘴巴,悄悄地将碗盏放回到远处。
佐介毫无发觉,继续一样样地打入,直到将所有人份都准备好时愣了一愣,好像自己鸡蛋拿少了一个。
但当不仅是温泉蛋,后面的鱼清汤、蟹肉真丈、汤豆腐、盐烧牛肉都忽然少上一份时,他终于感觉十分不对,看向了似乎改庭换面做酸汤的沐子。
唔..........
他默默地继续做着由甜虾、真鲷、帝王鲑、寒鰤还有北极贝组成的盛大刺身拼盘,以及煮物中的大物,海鲜土瓶蒸,山中大海之中的鲜物融于一处,食材本身就是最好的调味。
然而当他推于一旁,全神贯注准备将沐子抓个现行,以此好好讲一讲自己的得意手艺时,她却只是朝这边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额.........
他咳嗽数声走出厨房,躲在了门后探头观察着,但沐子依旧只是拿着汤勺尝了尝她酸汤的味道。
不甘心在旦那桑的心中愈发浓厚,根本没有发现后面优美的靠近。
“你在干什么,佐生的大哥?”
佐介吓地一跳,尴尬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优美走进厨房后环顾一圈后,明悟地道:“难道是在找偷吃的狐狸吗?”
沐子一个激灵寒毛尽竖,动作都僵住,转头怯怯地看着一脸坏笑的优美。
“有狐狸也不是没有可能。”
优美的观点使得佐介找到了新的方向,转而在厨房的角落特别是窗户困惑地检查起来,“但还是第一次我连动作和身影都没看到。”
“你没有尝试用食物吊她出来吗?”
“有啊,难道我手艺的味道连动物都嫌弃吗?”佐介有些伤感地指了指主菜,“明明之前的都被它偷吃了不少。”
“啊,不是你的原因,佐介先生。”
优美撞了下沐子的肩膀,一巴掌拍在她屁股上找着尾巴,她倒是低头脸红耳赤地捂住了裙子,“这只狐狸喜欢吃油豆腐,不喜欢吃海鲜,下次你换种方式估计就能把她抓住了,这可是我的经验之谈。”
连狐狸也挑食起来了吗?
佐介感到三观受到了震惊,请沐子和优美帮忙将菜端到食厢。
“你们是在对练的吧。”
“看不下去了,惨败。”
优美瞥了一眼试图转移注意力的沐子,有些气得想咬人,要不是这个家伙来了大阪之后便完全听天由命的话,她至于灰溜溜地跑回来吗?
“那群蠢货真可恨啊,明明我已经用妙计将最强的那两个少年换成了替补,竟然还被打得落花流水,不过........”
“不过?”沐子好奇地看了优美一眼。
优美想到那时好像和庭院融为了一体般的将生,甚至就连风也仿佛随剑而动一般,击打动作也愈发流畅。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直被沐子握在牢笼中,压着翅膀,而忽然遇到不那么可怕的对手,就一场一场地开始如鸿雁一般一飞冲天。
“那家伙的表现还不错,连败两人,差一点就可以看到主将稜了,可以说是差一点就赢了也不为过。”
沐子瞪大眼睛,这岂不是说被对面一人换掉了四人,优美酱对于输赢的观点跨越还真大啊,这不是比自己还要乐观吗?
不过神奈川竟然舍得展露一点自己的底牌,这是她所没想到的,可能是真的把他们这些帝都来的当成了朋友,希望能够多少提供一点帮助。
在长廊上到室内去时,看到庭院里还在进行着对练,黑星的部员们不出意料继续沿袭部长的无耻风格,和玩剪刀石头布一样从三局两胜变成了五局三胜,再变成七局四胜。
咬牙切齿归咬牙切齿,真不知道他们输了后会再辩解些什么。
好在基本上是轮流上阵,倒也不会过度运动影响到明天的比赛。
“师父!”
佐生眼泪汪汪地从廊边跳了起来。
但沐子看着他一副汗流浃背龇牙喊疼的惨状,想了想影视剧里的话躲开其抱大腿的动作,身姿挺立一脸严肃地道:“我没有你这样丢脸的弟子。”
顿时佐生惨叫着仿佛被“万箭穿心”,从长廊滚到庭院中泣不成声。
“沐子桑。”
花上稜盘坐在坐垫上,依然如同一个可爱的吉祥物。
此刻见到沐子终于出现,她期待地出声请求道:“可以下场指导一下我们的队员吗?我们的教练没有来,尽管让我领队,但接下来的赛事怎么办感觉无法独自决定。”
环顾了下没有停剑却似乎将余光投过来的神奈川队员,沐子总感觉她们好像早有预谋。
虽然说指导和教导只有一字之差,但承担的责任和付出可就完全不同了,可以说是很逾越的要求,但是她们无怨无悔地陪了黑星的傻大个们练了这么久,自己现在拒绝好像真的会很过分。
她想了想道:“难道说你们认识我吗?”
一片齐声道:“不认识!”
“............”
沐子盯着仿佛训练过,连摇头动作都格外一致的众人,又看了看一脸诚恳的花上稜,最终答应道:“那好吧。”
即便缠了几圈绷带,握起竹刀当然依旧是隐隐作痛。
她之前便听说过神奈川出了一个天才剑道少年,提前获保高中的传言,而起保送的高中,也是关东剑道的豪强桐荫学院。
从她们之前的战术中她就大致看了出来,那两个少年只是幌子,那四名上场的、或者是替补的女生才是或许是奔着什么女子团体赛去的主力,但她们却也是幌子,被教练期待着任为大将的花上稜才是主力。
如此阴险的安排,她倒是经常在軒悠老师的手下看到,想必对方的教练一定也是个浸淫剑道多年的老人。
指导前的折服难度,肯定无法和打穿剑道部时相比。
她站在庭院和屋室所连接的位置,如同守在将军屋室之前的一人之武臣,深吸一口气将刀收入腰边反握,却道:“你们一起上吧。”
黑星的部员们一时间愣住。
比起吃惊,他们更多的是茫然,此刻的师父,虽然依旧温和,却多了一些不曾相识的气概。
神奈川七人竟然并未磨磨蹭蹭,踢掉木屐就穿袜跑在庭院里,只是由于走廊屋室比庭院高处一截,那人站在那个方位,虽是防守,却也像进攻。
最重要的是,看不到她的刀。
七人谨慎地扇形摆开后,知道她肯定是不会攻入庭院的了,众人立刻冲上前,彩乃作为前锋更快一些从中线逼近,但她刀还未落,甲衣上便一震。
比起腰上的痛感,那种自己下身已经空荡的感觉更加渗人,彩乃腿软地翻滚在前方,难以置信地颤抖着抬起头,甚至她都没能看到出刀的轨迹。
六人。
“喝!”
沐子猛地踏足在左右,将挥刀的众人吓退,如果是训练大家肯定是一拥而上,但此刻竟然只有厮杀、谁先上先死的感觉,众人的额上渗出冷汗。
忽的她快步朝左边的三人跑去,在他们狼狈地后退之时,却又折返向左。
来了!千晶努力地控制住颤抖的手和心情,试图看出她的剑路,但她根本不给自己看剑路。
撩吗?还是劈砍?
千晶顶不住心中的压力和想法率先攻向前,但却扑了一个空,琴美见状及时上前以进攻的方式相救,但攻去的剑被架住。
抵合在一起,对方的剑竟如同活物一般调整着咬人的角度,琴美吓得心惊胆颤,只见她陡然拉开距离,下意识的便是退击面的格挡,但被砍中的却是持剑的小手。
琴美踉跄着跌坐在地上难以呼吸,惊恐地举着自己好似断腕汩汩流血的手,害怕她会再追来护着头后爬着,却看到她只是一刀劈在千晶转过来的脸上。
砰然倒地。
四人。
花上稜不得不动了,他十二分地严肃起来,看着这个可怕至极的前辈。
最好的战术是他在一边伺机而动给予压力,六人牵制住将其拖至绝境,换做六个死士此刻前辈已经死了,但毕竟只是学生,在那股凶煞之气面前根本无所适从。
他感觉自己的肌肉面对她时都僵硬起来。
只见此刻遼太、優弥都隐隐地退着,唯有淳子还能镇定一些,但她根本跟不上那记拔刀,似乎眼睛和先倒的彩乃一样一直盯着对方的上半身。
“砰!”
花上稜险而险之地陡然出现在淳子身侧,飞速地替她挡下了那拦腰一刀。
感觉到震感轻飘飘的他就知道不好,不是试图猜那收力后的那一刀会从哪里来,而是上前双臂高举,竹刀猛地射出同归于尽的打法。
“上段式?”
虽说不可思议,但这的确是她第一次后退,而神奈川四人肩背相依,也得以重整旗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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