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死活。”
“我说等一会就好了吧。”
熊大艰难地将肿大的眼睛睁开一线,只见到两个身穿燕尾服的人分别抬着他的手脚,在空无一人的黑暗巷道上独行,头顶是一轮黯淡至极的新月。
他看清那从上方笼罩过来、几无二致的两张微笑面容时心脏骤然如坠冰窟,整个身体都因恐惧而颤抖了起来。
梦乡的侍者。
“你们,是要带我去哪?”
这一路几无颠簸,熊大感觉自己被握住的手腕脚腕都如同绳索被缠住一般难以动弹,隔着衣物传递过来的是尸手一般的冰冷感觉。
他抿着嘴缩了一会后,猝起不意地扭动着身躯挣扎并尖叫起来。
“救命!救命啊!有谁在吗?帮帮我!他们,他们要杀人!”
凄厉的求救声一下子撕破了夜幕,但似乎周围并没有住宅,甚至是都没有汽车的尾光,回应他的只有前面侍者转过来的恼怒却依然在微笑的脸。
他背靠月亮站立着,从怀中取出一剂针管,微仰起脸沉醉地注视着从细针前推洒出的一点液体,和煦地低头道。
“肌肉松弛剂。”
“啊!不!不要!”熊大惊恐地拼命摇头,“我错了!求求你们放过我,钱,我有钱,要多少有多少,新房子也给你们!”
“呵呵。”
两名侍者互视一眼发出了不明所以的笑声。
“神明大人给过你机会,空西熊大,一开始我们就放着你没管,就因为你不过是色厉胆薄之徒,当然这未必是坏事。”
两人声音近乎重叠在一起,“遵守规则,无论是在“梦乡”,还是在外界,都是存活下去、获得幸福的基础。”
“想必你也发现了你的艺人之路一改前程顺风顺水了吧,但看看你努力证明自己、到处蹦蹦跳跳的样子,多么可悲。就是这份对神明大人馈赠不安稳的心,才使得不值一提的你做出了今夜叛逆之举。”
“嘛,惊讶倒是惊讶到了我们,不过是通过冲动、愚蠢,以及自取灭亡。”
这份混杂在礼貌中的极度轻蔑使得熊大忘记了恐惧再度暴怒,同时还有悲狂,他再度挣扎着想要去掐两人的脖子,“你们这些恶魔!都是你们从我手里夺走的!我和舞香的幸福!”
“如果我们是恶魔,那你是什么呢?”持着针管的侍者微笑着并未看向熊大,而是看向同伴。
同伴微笑着回答道:“我想应该是小丑,只能被推推攘攘地矗立在舞台之上,以为拥抱了幸福,却只是看到了一场无限止步于现实的幻梦。”
“说的真好呢,狼人先生。”
“你也是呢,狼人先生。”
熊大看着那针管泛着寒芒笔直落下只能发出啊的一声大叫,随着液柱肉眼可见地被推进他的脖颈,熊大的嘴部肌肉和舌头都开始松弛,声音也变成打结了一般的低唔呃声。
他于是只能瞪大眼睛,看着不远处、愈来愈近的一个巨大无比的透明鱼缸,里面装着蔚蓝的海水在月光下荧荧发亮,甚至能够看到其中游动的各种七彩鱼类,蛇,以及飘摇的珊瑚海草。
堆靠在小巷两侧的动物头颅的人形玩偶以各种眼神注目着他被抬着朝那鱼缸而去,就宛若看着一场小丑的谢幕,以及对于“梦乡”的献礼。
“少年a,不,男友先生?”
“男友先生?”
“可恶的疯子先生?”
这时一些女声却伴随着奔跑声越来越近地响起来,两名侍者皱着眉头互视了一眼,加紧奔快了脚步,将熊大朝那鱼缸的口上抛去。
就在沐子的身影从另一端的巷口跑过时,熊大的身躯也咕咚一声落入鱼缸之中升腾起无数泡沫。
听见声响的沐子急急停住脚步转过头,见到了侍者趴在鱼缸边而熊大沉入水面的场景,她不敢置信地跑进巷中喊道:“你们在干什么?”
侍者手足无措满脸惊慌,“结衣小姐,怎么办,熊大先生估计是喝醉了跌进鱼缸里了!”
另一个更是急的往鱼缸内伸手去捞,然而手臂够不到,海水足有两米之深,而熊大又只是凸着眼睛看着外面毫无挣扎,平躺着沉底。
“怎么会这样?”
赶到的沐子拍打着鱼缸外壁听着清脆的宛若玻璃的声响,四顾了一圈找到了类若榔头的工具。
侍者连忙心疼地劝阻道:“很贵的啊,结衣小姐,这个定制的鱼缸。”
“你们认真的吗?这个时候?”
沐子瞪大了眼睛,不管不顾地朝外壁敲去,却只产生了一点微不可查的裂痕,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玻璃,应该是什么很像的韧性复合材料。
她环顾两人,侍者脸上露出难色。
“我不会游泳。”
“我很怕水的。”
不过他们倒是齐声再次劝阻道:“结衣小姐,没办法了,我们等警察来吧,这鱼缸里的生物都有毒。”
沐子被他们气得差点连下气都接不上,她不得不自己跳了进去。
奇异的是,之前听见落水仿佛闻见血腥味一般聚拢的斑斓鱼类、甚至是黑白海蛇都簌然一摆尾散开,侍者们在两侧的阴影里紧皱着眉头看着这一幕。
又见到她从背后将熊大环抱住,以离奇的力气蹬着鱼缸底钻出水面、并在缸边用手挂住时,毫不动摇的微笑更是彻底从脸上消失。
一个侍者紧盯着那只白皙而脆弱的小手,另一个则是对他示意了结衣一眼,摇了摇头。
“您做什么前能说一声吗?真的是要把我们吓死啊!”
他们动作一致地长舒出一口气,上前抓着沐子的手臂,将她连同熊大拽出了鱼缸。
沐子喘着气跪坐在地上,盯着只是瞪大眼睛、如同死鱼一般的熊大,她从未见过人可以保持这么诡异僵硬的表情,该不会是麻衣姐姐把他打坏了吧?
要是这家伙真的因溺水死了,麻衣姐姐被认为有责任就糟糕了。
“你们谁会............”
她刚指了一下熊大侍者们就将无能为力写在了脸上,这两个家伙她算是彻底放弃了。
脸上依然是火辣辣的痛感,相反身体是湿透了发冷,她咬了咬嘴唇使得自己心无旁骛,就当是救了阿猫阿狗好了。
沐子将额前湿漉漉的发丝拨到耳后,胸外按压后,捏住熊大的鼻子往他嘴里送气,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数分钟过后,熊大的呼吸并未自行恢复,再这样下去就真的危险了。
“可恶,给我醒过来啊!”
也许是委屈地太狠了,她拿手背抹了下嘴唇,叠起的双手下意识地做出的不是按压,而是生气地用力拍了下去。
一道晶莹的水箭无声无息从熊大的口里射了出来,沐子诧异地抬起头,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一幕想到了海马。
为什么会吞进去什么多水?
正常人溺水不应该是用鼻子在吸气吗?
他难道以为自己是在酒缸里喝酒吗?
她倒是挺想听见一声如婴儿啼哭般的剧烈咳嗽的,但是他呼吸恢复后依旧没有任何变化,熊大依然只是凸起两只充满血丝的眼睛望着她,双眼边流下的不知是海水还是泪水。
两名侍者挂断电话,微笑着伸出手道:“结衣小姐,我们已经拨打了119,救护车很快就会来,剩下的一切可以移交给我们了。”
“可你们一点也不可靠。”
沐子抱紧身子感觉有些冷,一时间看到远处也见不到救护车的灯光,但救护车效率一直很高,一会就会来,她犹豫着要不要就此离开。
侍者们微笑着靠近一步,替她披上外套强调道:“您还是赶紧去换衣服吧,不要感冒了。梦乡那里还需要您对吧?现场请交给我们。”
本来已经站起身的沐子停顿住动作,转头疑惑盯着他俩。明明他们十分体贴礼貌,但就在刚才最后一刻,她却不知为何地感觉到了一抹让她十分不适的恶意。
就在气氛逐渐变得尴尬微妙的时候,露央沙也在巷口出现了,看来是紧追着沐子过来的,侍者们微低下头脸色彻底变得阴沉。
“怎么了?”
露央沙跑了过来,直人也紧随其后。
沐子耸了耸肩道:“可恶的疯子先生自己跑到鱼缸里去了,差点溺死,我给他做了心肺复苏,好像是活过来了。”
露央沙怜惜地揉揉她的头抱紧她,偏过头环顾了下现场,困惑地道:“以疯子先生的身高,怎么够到鱼缸的表面的?还有这地方怎么这么偏僻诡异?”
“啊。”
两名侍者连忙站出来齐声道,“这里是我们存放各种各样场地道具的地方,通往外面有一条路,我们正扶着要把先生送往医院,他却挣脱我们够到水缸边,估计是当成了马桶什么的想要呕吐。”
他们形象地做了一个向前翻滚的动作,“然后他就翻了进去。”
见他们回答的这么整齐,再加上沐子也看到了经过,露央沙便没有怀疑。
“他们称呼他为熊大先生。”沐子靠在露央沙肩上的头抬起来,认真道:“他应该不是少年a,而是上路舞香的男友,那名也许是搞笑艺人的人。”
“不。”两名侍者的脸色一瞬惨白,惊慌道:“我们并没有称呼客人的名字,您应该是听错了。”
“我的记忆力很好的!”沐子恶狠狠地回瞪了他们一眼,“话说你们就知道钱吗?你们的镇店之宝可是被打了呢!却到最后才出现,还送医院,不能送火葬场吗?”
侍者额头冒汗声音结巴了起来,连连摆手道:“额........人手有点不够......结衣小姐您的想法很危险啊......”
露央沙绷不住脸噗嗤一声偏过头捂住嘴,“镇店之宝什么的.......”
直人盯了一会熊大的脸,快溺死的人是这个样子吗?感觉毛骨悚然,“我打个报警电话吧。”
“等等........”
直人完全无视了侍者的劝阻,而是转头对露央沙兴奋地道:“你也让uit的人来,最好是接手这一切,摆了这么长时间的渔网,终于是开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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