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阳城北多田野山林,风景宜人,草木甚佳。本地的世家豪强,多有在此处置办园林,以供平日游玩散心,或是招待客人之用。
当然,他们也并未独占所有林子,本着自家的好名声,常常与民同乐,几处山川草木丰茂之地,便是面向所有黎庶。
因此,无论春秋夏冬,都会有士子结伴来此踏青游玩,或是赏花吟诗,一解平日的愁苦。亦有普通百姓于耕作劳累时休息纳凉,采摘野果解渴,却不失为一个极佳去处。
“这里有甚么好看的,你一个人受罪不行,还非要拉着我一同前来。我怎得就摊上你这么个朋友。”
杨同张大嘴巴打了个哈欠,抹了抹眼睛,睡意朦胧地向陈迹说道。
他昨日操劳许久,晚上也休息得很晚,今日正想睡得晚些,却不想被陈迹直接叫起来,说要看劳什子的梅花。
这梅花有什么好看的,不漫山遍野的都是。他以往在杨氏自家的园林中,不知看了多少,毁了多少。
人杨三郎相当豪横,看着那支梅花长得不好,向来是直接折断的,根本半点不心疼。
“我不叫你叫谁?今日难得空闲,不正好出来走走。嫣儿她们在家中憋得苦闷,平日里陪伴她们的时间也极少,相伴出来赏梅游玩,不也极具情趣。
你看,她们几个呆在一起,一边赏花,一边吟诗多开心。”
陈迹指着一个方向说道,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
只见他家的李云嫣和无邪三女,再加上杨同家的若嫣,程来家的柳玉烟,一共六个绝色美人站在一株梅树下嬉笑打闹,真是一道绝美的风景线。
也就是周遭有数十护卫护着,又有程来亲自在一旁看护,一看便是不好惹的,否则免不了招来些不长眼的世家纨绔。
今日天气可是不错,阳光正好,温暖宜人,却有不少士子女郎出来游玩。在这处并不多大的梅林中,倒是显得有些喧闹了。
杨同笑着摇了摇头,顺手折下一支梅花,说道:“怎得不见方烜他们几个,不是说都新纳了一个小娘,我可都还没见过呢。”
“他们被我派去盯住何先土地文书的交接了,就不曾来。至于那几个小娘,可入不得你同公子的眼,就别瞧了。”
“要说恁老真是个尽心尽力的好主君,还给自家门下费尽心思地强纳姬妾,真是礼贤下士。”
“什么强纳,话不要说得那么难听,都是人家自己一见如故,主动献上来的,与我何干。”
“呵!”
杨同冷哼一声,正要再怼,却猛然瞥到一处,登时脸色不好看起来。
陈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往他的视线方向看去,却见不远处一个面容俊朗,剑眉星目,气度不凡的青年士子,正对着周遭七八个大家女郎侃侃而谈,又有好几个衣着华贵的士子不住附和,明显是人群的中心。
“怎么,你认识?”
“不认识。但是我以往在熙阳见得多了这种人,自以为有点本事,会搞些诗词歌赋,就常常坐而论道,吸引一些无知的女郎。
别看他现在表现得正经,说不得私下里就有一个小娘被他盯上,然后勾勾搭搭坏了名节。这种事情我看得多了。
不想今日在此处又见到了,简直是大煞风景。”
“呵,你想是嫉妒这士子周遭围了那般多小娘吧。我看着确实挺正经的,眼神清澈,并无邪念,举止也合乎礼仪,看着是个年轻有为的士子。”
“我们这般深厚的情谊,你竟然帮他说话。哼!”
杨同作出悲愤的模样,一甩袖子,别过头去不再看陈迹。
又想了一会儿后,他招来一个护卫,差他去打听打听那边在干什么。若是在搞些什么阴私勾当,他少不得要为民除害。
“你这样搞,真的很让我们像反派一样。”
“反派,什么是反派?”
陈迹想了一会儿,勉强说出一个比较贴近的词语来:“就是坏人。”
“坏人就坏人吧,想当年在熙阳时候,小爷就没少干这种事情,一干一个准。今儿个兄弟带你凑凑热闹。”
这一刻,杨同再也不是那随军征战沙场,为陈侯爷左膀右臂的杨主簿,而是变回了熙阳城中那个简简单单的纨绔。
在阳光透过梅树的照耀下,光辉洒在了他的肩膀上,显得是多么的违和。
不一会儿,那护卫回来禀报道:“郎君,他们似是要举办诗会,一些人就地吟诗作词,赏梅看花。”
“那小爷便砸了这劳什子的诗会,将这些小娘解救出来。言痕你不知道,当年就是这般,熙阳中便有无数世家豪门的女郎倾慕于我,媒人都踏破了府上的门槛了。”
陈迹感觉一阵头疼,他仿佛看见了当初初识这厮的时候,都是这般的缺了根弦,跟个傻子一样。
就在这时,一个小娘走到李云嫣六女旁边说了一阵,便听她向陈迹呼喊道:“夫君,夫君快来,那边有诗会,她们向我们邀请呢!”
“好啊,这厮果然盯上了我们的女眷。言痕醒醒吧,你这次可是走眼了!”
强忍住打死杨同的念头,陈迹走上前去,对众女说道:“你们想去吗?”
“去凑凑热闹也是好的,一定蛮有意思。好不好嘛,夫君?”
李云嫣一把扯住陈迹的衣袖,撅着嘴撒娇道。
“那就去吧。伯致,带人看顾好夫人她们。”
程来点头应诺。他自是对这个事情一百个上心。先不说主母在,自家婆姨可也在里面,千万马虎不得。
虽然不是出身世家,但跟着陈迹和杨同,他也多知道这些世家士子的阴私,看着干干净净,面容俊朗的,心里不定怎么污黑。
“夫君,你不去吗?”
“对啊,郎君一起去吧,一定很有意思的。”
晨露也抓住陈迹的衣袖撒娇道。她当初出阁时就被陈迹赎买出来,自此养在家中跟个深闺女郎一样,可还没怎么见识过这般热闹的聚会呢。
而对此,她自然想和自家郎君一起参加了,那多有意思啊。
“我可不懂诗词歌赋,去了也是傻看着,你们去吧。”
开玩笑,他自诩是一介武夫,怎么会懂这些东西。倒是这六个娇娘,不是出身世家,就是自小受到培养,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皆是样样精通。
“那好吧。”
见陈迹打定主意不去,那她们也只得作罢。
一旁的若嫣也看向杨同道:“夫君,你也不去吗?”
“言痕都不去,我去作甚。再说我也不太懂,反倒给你们丢了面皮,你们去吧。凑凑热闹也好。”
杨同知道这些小娘一直闷在家里,好不容易碰上个热闹事,自然不好打击她们积极性,便想着不去找茬了。除非那厮主动生出事端来,要不然就绕过他这一次。
程来带着人护着六女往诗会处走去,周遭各自赏梅的士子女郎也纷纷围拢过去,显然都极感兴趣。
“得,就我们这两个武夫了。”
陈迹笑着自嘲道。
“直娘贼,那厮到底是谁,竟这般爱出风头。”
这时,只听那边有士子大声喊话,声音都依稀传到这边来了。只听他道:
“这位是何县君家的独子何昶何郎君,今日他组织这场诗会,便是想着大家一同出来赏梅游玩,皆是缘分,索性聚到一起共襄盛会。
诸位都是有才名的士子佳人,定能给我们的诗会添上无数光彩!”
陈迹玩味一笑,看向面色已黑的杨同,揶揄道:“你刚才的话还漏了几个字。”
“哪几个字?”
“取死之道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