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很快过去了七日,在这段时间里,事情的发展和陈迹预料得大差不差。
在宣威军于邬原扎营,扼守粮道后,抵达邬城的北军便连同城中的禁军,共计三万人马,发动了对宣威军的猛烈攻势。
数日昼夜不分地厮杀下来,双方尽皆死伤惨重。宣威军依靠匆忙打造的营盘,和囤积的箭矢弓弩苦苦支撑。而明武军则依着人多势众,装备精良,战力精锐,不知疲倦地强攻着。
纵使这一次他们能全歼宣威军,取得胜利,实力底蕴也将跌落谷底,没有三年两载都难恢复元气。
若是趁着这个时候,将十分容易被人桶上一刀,乃至万劫不复。
但是张言已经忍受不了这种鏖战不休的苦楚了,他下令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攻杀了宣威军,再趁势出兵庐泗乃至明阳,一举剿灭叛逆,好有足够的地盘让他恢复元气。
除了宣威军大营这边,赵氏坞堡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直处于观望,摇摆不定,迟迟不下决心的邬城大小世家,在看到明武军尽占上风之后,便纷纷上书张言。
在捐纳了无数钱粮后,终于获得同意,组成了一支私兵联军,加起来足有上万人马,猛攻赵氏坞堡。
赵氏此前元气大伤,又捐助了定西军不知多少钱粮辎重,把家族的底蕴都消耗了近半。
现在还没怎么缓过来呢,就遭受了私兵联军的攻势,若非坞堡坚固,守卫得当,怕是早就要被打进去了。
“唉!某之前就不该同意陈言痕的计策,再不济也要让他多留下点人马来。”
赵涣不止一次地拍着大腿,留下悔恨的泪水。赵氏的私兵和庄园中的佃户民壮,此前有近万之数都被赵治弄过去,编入了定西军。
导致现在坞堡内极其空虚,赵氏族人不算,另有私兵不足两千,民壮不足三千,加上陈迹留下的两千人马,也不过才七千人。
其中能战的也不过堪堪过半。可他们对上的,却是实打实的世家私兵,不搀半点水分。纵使装备军械乃至战力,比之赵氏都稍逊一筹,但加起来,那也不是现在的赵氏能惹得起的。
他娘的,这邬城被他们赵氏经营了数百年,城中世家皆以他们为首。现在倒好,一个个看他们落了难,都他娘的反了水,恨不得大口吞吃赵氏的血肉。
“四爷,堡中囤积的精铁快要用完了。若是再打下去,怕是无有箭矢不说,就连兵刃甲胄,都无法修补了。”
赵涣在这一辈行四,族人自然都称他为四爷。
“这才几日功夫,怎得就没了?”
“之前少族长在时,便时常借用族中精铁和匠人打造军械,修补甲胄。后来陈将军也借了不少。在开战前,坞堡中囤积的精铁,便已经没了大半了。”
这管事嘴上说得还算委婉,心下却不住腹诽:要不是恁老慷慨,他们要什么给什么,赵氏也不至于沦落到这种地步啊。
“省着些用,着重打造弓箭弩矢,至于甲胄,用硬木凑活一下吧。
对了,你去跟匠人们说一声,让他们这些日子辛苦些,月俸按往常五倍发放,待战事结束,另有金银赏赐。”
打发走了这管事后,赵涣趁着敌军暂时退去,便一路来到一处隐蔽的小院。
这小院是之前陈迹等人的议事厅,后来他们去了大营后便一直搁置,前些日子,又迎来了新的客人。
站在小院门口,赵涣能隐约听到里边传来的靡靡之音。看向面无表情的护卫,他问道:“你家公子,在里边,嗯,吟唱多久了?”
“近半个时辰了,想是快结束了。赵监军不若在此稍待?”
“呃,好好好!”
赵涣一阵点头,心下却怒不可遏。直娘贼,这他娘的是他们赵氏的地界儿,他来这里还要看别人的脸色!
要不是杨同这厮身份特殊,他早就老大棍棒打出去了。还娇娘,一天到晚除了娇娘,就是娇娘。赵氏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侍女歌姬,都不知道被这厮霍祸了多少。
迟早他娘的死在床上!
赵涣站在原地等着,直觉度日如年。终于,在一炷香之后,只听里边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便有一个娇俏可人的歌姬,面若桃花,眼含秋水地走了出来。
不说衣衫不整吧,也只能算是披了件若隐若现的薄纱。里边朦胧可见的曼妙娇躯,引得赵涣一阵心猿意马,火气四起。
想他这几日应对战事废寝忘食的,更别说夜生活了。而杨同这厮,宣威军的主簿,不说帮衬他一下,也应该出谋划策吧。
这厮可倒好,虽说也是废寝忘食,夙夜难寐的,可都他娘的是在床榻之上。
那歌姬走到院落门口,见到赵四爷,不禁更添一分红晕,行了个礼,娇声道:“奴婢见过四爷。”
“嗯,里边可还有人?”
赵四爷可是知道,杨同这厮若是兴起,那可不只要一个娇娘服侍,也不怕死在床上。堂堂杨氏,怎得就会派这种不要脸的货色来!
“没了,就剩那位郎君了。”
“那你先回去吧,去账房处领点赏钱。”
“多谢四爷。”
看着歌姬远去的背影,赵涣不禁有些口干舌燥,随即很快定了定心神,大踏步地走进院落,更硬是挤出了一副笑脸来。
“见过杨公子。”
杨同在赵涣进来时,还躺在床上意犹未尽,在听到声音后连忙坐起,正色道:“咳咳,赵监军折煞下官了,叫下官子和便好。”
“既如此,那我们便以军中职务相称了。而既是按军中职衔计较,那杨主簿是不是该做些与官职相当的事情。”
“这是自然。只是某向来掌管的是军中钱粮后勤,而此处乃是赵氏坞堡,自有一应管事统筹,下官怎能越俎代庖?”
“诶,子和切莫妄自菲薄。你我相识虽不过数月,但子和的本事,某还是知晓一二的。
汝跟在言痕身边,想来学到许多,智谋肯定不凡,还请你帮某出谋划策一番,让赵氏度过此劫。不然日后被他人知晓你在这里不做正事,于你名声有碍啊。”
“咳,监军谬赞了。下官虽本事微薄,却也甘愿出一份力,好尽早击退敌军。”
随后杨同便被赵涣亲自带着,蒙着面来到坞堡的高墙上,对着赵氏的城防不断查漏补缺,并亲自指挥人马防守一波又一波的进攻。
“这杨子和果然有些本事。”
赵涣心下大笑三声,又对身旁十数赵氏年轻一代的俊彦教诲道:
“好好看,好好学,纵使熟读兵书,无有经历过战事,那也是纸上谈兵。现在有如此良师在旁,尔等当细细观摩,增长经验,日后也好为族长,为我赵氏的大业出力。”
赵氏虽然俊彦不少,但多数都是走得文官一线,武人相对较少,至于能打的更是没有,尽皆都是些未出茅庐的。
而他们面对的敌军,虽多是世家私兵,可指挥的,却是张适手下的亲信大将,端的是生猛无比。
在前几日的防守中,让他们来指挥,不能说不尽人意吧,却也算是损失惨重。就算是赵涣亲自上场,也只比他们好一点点。
而陈迹留下来的两个宣威军都尉,长于冲锋陷阵,但要是指挥七八千人马厮杀,却也没有十分本事。
万般无奈之下,他才动了心思,好说歹说地把杨同请出了房门。
还别说,这厮虽然只是主簿,但到底经历的战事无数,指挥起来虽然不是十分熟稔,但也比他们好多了。
有了他的加入,城上的大军直觉厮杀起来轻松了不少,兴许还真能挺过去。 19012/110768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