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了一场刺杀的杨同,开始缩在大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连吃的饭食都要先经过亲兵的检验试吃,才能入口。
陈迹知道了以后,就一阵嘲笑道:“你这般做派,岂不是要把大军搞得人心惶惶!之前是疏忽了,但现在大营四周明岗暗哨加派了不知几许,安全着呢。”
“你不知道,大齐坐拥江山三百年,如今虽然分裂,但泰安帝算是继承了绝大部分遗产,手下专职阴私的势力可深厚着呢,眼线遍布全国一十六郡。
若是他们想要混入军中,使些手段便能得偿所愿。
之前一直无有动静,是因为这种事情太过腌臜,一旦做了那就是坏了规矩。若是打仗全靠刺杀,那还不如都收拾东西回家等死。
只是如今他们既然做下了第一遭,那便是脸面彻底不要了。你们倒是无碍,他们半点不会来瞧你们。可我就惨了,真的防不胜防啊!”
杨同出身顶级世家,又是嫡系,自小耳濡目染,知道的就比旁人多得多,远不是陈迹这种外乡人能比的。
“可他们短时间里又不会下死手,你这般紧张作甚。”
“就算不死,也得去了半条命啊。时间拖得愈久,那某的处境不是越危险。怕是到最后,真要撕破面皮,把我宰了,逼父祖做个取舍。”
他是看得很清楚的。现在杨氏与明阳之间,基本上就靠他这个嫡系子弟来作为纽带,要是想破坏关系,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让他原地暴毙。
这样一来,杨氏为了自家的基业,倒也有很大可能就此忍下。然后泰安帝再给一些好处,甚至封个爵位,那是很能安抚一些杨氏族人的。
到时候所有人就会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杨氏依旧是大齐的好臣子,泰安帝也依旧是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
毕竟杨氏族人众多,杨彧虽是族长,却也不是他的一言堂。在这种大事上,那是需要所有杨氏核心一致同意的。
不管往日他们是多么的团结,在生死大计面前,总会产生分歧。
绝大部分杨氏族人,不会因为杨同的死,就愿意明着反了泰安朝。甭管以前他们的感情有多么和谐美好,人死如灯灭,那活着才有价值不是。这就是现实。
“你倒是看得明白。放心吧,有我在,不会让你出事的。”
杨同奇怪地看了一眼陈迹,道:“你这厮说的话,好叫人恶心。莫不是在军中呆久了,无有小娘,你开始饥不择食了吧?!
军中可就属某长得最是俊朗!”
杨三郎顿时惊恐地护住了身子,连连往后缩着,把陈迹看得嘴角直抽抽。
不过他有一点没说错。出身杨氏的他,无论从气质上,还是从面貌上,那确实是冠绝全军,就连陈迹都差了不少。
“你还是被毒死吧。”
“咳咳,不说笑了。粮食的事情你可让人去办了?”
“放心,我让王林兄长亲自前往借粮了。赵涣他还问了问怎么不是你,考虑到他是赵氏核心,知道你的身份,就把事情告诉他了。
还别说,端的有好处。赵涣这次特意多送了三千石粮食以示慰问,凑足了一万石,都够大军吃上半月还多了。
说真的,你再被刺杀几次,说不得赵氏还要出动上千私兵来保护你。”
陈迹满脸揶揄,看着是恨不得杨同马上再遇刺杀。
“我要是死了,你可就生生折去了一臂。你真就舍得?”
这回轮到了陈某人肚里翻滚,恶心地看了一眼杨同道:“你好生休息吧,待会粮食送到后,你再重新造册,分配粮草。”
邬城,监国府。
“诸卿,近月光景过去了,泰安军还在泗城边上僵持着。看来我朝,是彻底要自救了。
只是我军被困在城中,迟早会将粮食消耗殆尽。届时士气颓丧,不战自败。对如此危局,诸卿可有何教孤?”
之前虽然有了猜想,但到底没实质证据,他们也就还抱着点不切实际的幻想。可如今杨斌的拖沓,是彻底把他们最后一点念想也给磨灭掉了。
而且眼瞅着一两月后就要入冬了,虽然这边的温度并不很低,也无鹅毛似的大雪,但胜在湿寒,更是难耐。
如无有足够的粮草,和薪火木柴,将会冻死一大批平民百姓。甚至军中的士卒也会因此死伤不少,对于士气,那将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所以,他们必须要冲破封锁,将宣威军尽数歼灭,以恢复物资的流通。真的不能再磨蹭下去了,必须要做个决断了。
“回禀监国,眼下我军将士已尽皆休整完毕,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臣窃以为,令安国公领一支精锐兵马,日夜冲击敌军大营,转守为攻,迟早也能耗死敌军。如此也好过缩于城中,继续养精蓄锐。”
“周尚书所言极是,我朝不能再如此防守下去了。臣附议!”
“老臣附议!”
一个个文武大臣纷纷附议,想要出兵打一打。这倒也不是他们多么的好战敢战,只是因为围城数月,饶是他们家中囤积的粮草也所剩无几,全指着朝廷的救济和俸禄发放。
最重要的是,物资许久不流通,好些人甚至已经十天半个月,没有尝到肉味了。
这对锦衣玉食享受惯了的他们,如何能受得了这个。更别说因为这,许多青楼章台里的女娘们,饿得都不成样子了,一点耍处也无。
这这这,这还是人过的日子嘛!
所以为了恢复他们奢靡的生活,为了能继续享受在温柔乡中,必须要打,打出去,打出朗朗乾坤,打出明武朝廷的天!
横竖不是他们上战场,管他呢。
“郑卿以为如何?”
“老臣以为,诸公所言甚是。我朝坐拥上万精锐,比之敌军亦是更强,如何不能转守为攻。
老臣附议!”
“善!既如此,正舒,孤令你率一万精锐,出兵宣威大营!”
“臣领命!”
张适很快点起了一万人马,随即打开南门,浩浩荡荡地向宣威军大营杀去。
在四周游弋探查的斥候注意到了这惊天动地的动静,连忙纵马赶回大营禀报陈迹。
陈迹得了消息后,便下令各部进入位置,紧守寨墙,引弓上弦,准备防守军械,滚木礌石。
在这数月里,这座大营早已被他们打造得如同军塞一般,宛若一个木质的堡垒,而非简单的驻军大营。
只见营寨的寨墙皆有硬木打造,混合着硬土石块,坚硬异常。同时还足有五丈高,宽两丈余,足够数千大军同时站下防守。
在寨前,又有数道壕沟,将整个大寨环绕一遍。皆深两三丈有余,内里更有数十木刺。
除了这些,像平常的拒马鹿砦,蒺藜暗箭,更是数不胜数。陈迹敢断定,就凭宣威军的战力,以及这营寨的防守程度,任他来个三五万人马,也别想打下。
而这,都是后勤辅兵闲着没事干,而打造出来的成果。今日,可算是派上用场了。
“国公,这敌军营寨,修筑得好生庞大坚固。”
对于明武军来说,他们一直是龟缩城中防守或是出城野战,何时来过敌军大营晃荡过。这头一次来,还真是长见识了。
“彼辈把营寨修得这般坚固,莫不是想赖着不走,留下过年了?”
“哼!任它再是坚固,也难当我军精锐。”
张适蹙着眉头,遥望了一会前方的宣威军大营,随即制止了众将的吵嚷,又道:“传令下去,大军列好阵势后原地休整,再命人回城带数千辅兵过来,打造攻寨器械。”
之前他们着实没想到宣威军的大营长得那么夸张,所以也就带了一些云梯而已。现在看来,云梯是不怎么顶用了,要弄些更好的来才行。
约莫过了一个半时辰,明武军的器械总算打得差不多了。张适随即下令,派遣了一部刀盾手上前攻寨,先行试探,再将木桥搭在壕沟上以便后军攻城。
而无聊了许久的宣威军,见敌军终于有了动静,纷纷打起精神来,站到了各自的位置,做好了血战一场的准备。
大战,一触即发! 19012/110606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