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杨参将所言,可是那云中郡鸿城杨氏?令祖是那云中郡公,授紫金光禄大夫,兼当朝尚书令的杨宰辅?”
黄其顾不得狼狈事态的样子,连忙开口问道。
这鸿城杨氏可了不得,乃大齐顶级世家,自开国时便有从龙之功,从一地方豪族变为全国闻名之世家。
老祖因辅佐太祖有功,被封为云中郡公,自此几百年来荣宠不衰,爵位世袭罔替,与国同休,至今未绝,乃为数不多的开国爵位了。
杨氏自此为齐国世家之领头羊,到得现在朝廷内乱,可也甚得泰安帝倚重。
哪怕来日是其他皇帝混一齐国,也断然不会动杨氏半根毫毛的,杨氏势力之根深蒂固,可见一斑。
这也是杨同为什么刚被俘的时候姿态那么嚣张,他是真的有旁人无法企及的资本的。
泰安帝刚登基时,就给杨尚书令加了个紫金光禄大夫,以求获得杨氏的支持,如此杨氏之恩宠更上一层楼。
甚至,这几百年的经营下来,杨氏牢牢控制了鸿城,乃是有名无实的土皇帝,直接影响力更是辐射至周边十余县城,势力之大,可见一斑。
所以作为杨氏嫡子的杨同,名号一报出来,是真的能吓死一片人的。
这也不能怪黄其如此失态,没见到下面其他人也是直接张大了嘴巴,发不出一丝声音来。
“我那爷!这是来了个活祖宗啊!”
这是场上几乎所有人的想法。他们只是这兴丰城一县里的世家,影响力也就这个县城,最好的也就周遭地域能说上几句话。
何时见过如此顶级之世家啊,往常可是难得一见,更别说巴结投靠了。人家说不得都不稀得搭理!
“正是此杨氏。某受家祖所命,来禁军中做个参将,涨涨见识,也好为我朝立些功勋,以报大齐对我杨氏之恩宠。”
机会来了!
听杨同承认,所有人心下无比激动,盘算着怎么搭上杨家。
若是能靠上杨氏这棵参天大树,家族绵延昌盛不在话下,至少三个皇帝怎么打,他们都不会受到太大的波及。
“原来竟是杨公子当面,老朽眼拙,有失远迎,怠慢了杨公子,还请杨公子恕罪啊!”
黄其赶忙将酒杯拿起,倒了杯酒,向杨同敬酒致歉。
“黄老家主客气,现下我只是一小小参将,受大将军之命,前来赴约,无需如此,反倒是折煞某了。”
杨同回敬道。又说:“黄老家主可否开宴了?本参将这肚子着实饥饿也!”
“哦哦!这就开宴,这就开宴。来人,开宴,上菜!”
黄其连忙招呼下人上菜。一名名女婢早就等候多时,从厅堂外鱼贯而入,每人手上都捧着一个餐盘,上面摆着几样精致的开胃小菜以及一碗羹汤。
十数名乐师舞姬也纷纷踏入厅堂,在自己的位子上站定,开始演奏歌舞。
顿时,气氛慢慢热烈起来,众宾客在女婢的服侍下,觥筹交错,好不痛快。只是时不时便用余光去瞟杨同的方向。
杨同见到菜一道道摆上来,食指大动,开始吃喝起来。这阵子在军中尽吃的都是粗食,难吃不说,肉都就只有一点儿,更别说酒了。
也就昨晚被俘之前吃了顿马肉,打打牙祭。现在看到如此可口美味的酒肉菜品,自然是把持不住,连对歌舞都不看一眼,只是吃喝。
后面角落的陈迹四人也开始碰杯畅饮起来,他们和杨同的遭遇差不多,只是杨同还能时不时开个小灶,他们连小灶都没有,也就比普通士卒吃得好点。
俗话说,饱暖思**。连饭都没吃饱,哪里会去多看歌舞一眼。
坐在上首的黄其一直在观察杨同,看他这副饿死鬼投胎的模样,顿时一阵疑惑。在看到后面几个亲兵也是一般模样,更是直接忍不住问询杨同道:
“敢问杨参将何故吃得这般急迫,且慢些吃,酒肉有的是。若是想吃甚么,尽管说来,这便与伙房去说。就当在自己家里,切莫与老朽客气。”
黄其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通常像世家这样的举办宴会,都是奔着联络感情,商讨事情去的,很少会这样真的大吃大喝。
杨同听黄其这么一说,也注意到自己好像失态了,便用帕子擦了擦嘴道:
“让黄老家主见笑了,本参将一路行军而来,鲜少吃得这些佳肴,平日腹中实在没有什么油水,今晚难得吃上这些酒肉,一时失态,还望老家主见谅。
某这几位亲兵也随某受得颇多苦楚,忍饥挨饿多时,所以吃相不雅,见笑了。”
“不妨事不妨事,杨参将真性情,不拘小节,果然大家风范!参将且慢吃,老朽再敬你一杯。”
“老家主请!”
见到上面黄其又和杨同喝起酒来,众世家家主再也按耐不住,纷纷起身,端着酒杯来到杨同的位子前,向其敬起酒来。
杨同来者不拒,一杯接着一杯。众人见其没有顶级世家子的傲气,肯给他们面子喝酒,顿时热情更是高涨,你一言我一语的攀谈起来。
话里话外都是想靠上杨家这棵大树,再不济也想和泰安军搭上关系,为家族谋一份前程。
在他们想来,杨家肯把杨同这个嫡子丢出来,说明此次战事泰安朝廷甚为自信,有极大几率一举攻灭明武朝廷。要不然送自家嫡子上来,不是活脱脱送死?
所以,再不趁着这个时候搭上去,以后可就没表忠心的机会了。
杨同在几十杯酒接连下肚后,明显有了不小的醉意,脸色通红。这时,忽听他咧着嘴笑道:
“尔等这些世家就是太不晓事,大军已然大捷,你们却到现在才靠上来,言明对陛下和朝廷的忠心。说实话,不免晚了些。
这方面,你们就要与黄老家主多学学,某观你们这些家主之年岁,大概皆是黄老家主之后背子侄,就是比不得他的见识与决断之本事。
你们须知,黄家在大军出征前,就以联络我朝,愿为大军攻伐明阳出一份力。故此定下来今日大战之决策,还要多亏黄家与我军提供情报,内外呼应。
若非如此,今日之攻城,断然不会如此顺利。你们这些人,说到底还是棋差一招也!”
杨同说完,又美滋滋地给自己倒了杯酒,一脸陶醉。众人自然看得出他已经醉得不浅了,当下对他意外吐露出来的秘密深信不疑。
一时间,所有人皆是齐刷刷地看向上首的黄其,一脸恍然大悟加鄙视的模样。
怪不得这老不死的玩意儿现在开这么个宴会,还吧啦吧啦说这么多东西,原来是早就勾搭上敌军了,不仅如此,还瞒着他们要拉他们下水,好一起扛锅。
老而不死是为贼也!先贤至理名言呐。
“黄叔父棋高一着,决断之机令小侄叹为观止。小侄还有得跟叔父学啊。”
一中年家主发话道。他们家族与黄家世代交好,更是时常联姻,其先父与黄其更是至交好友,两家来往频繁,攻守同盟,一同在兴丰扎根经营。
谁知有这种事儿不事先通知一声就罢了,甚至直到现在都瞒着,真是忒不仗义。心都烂透了。
这中年家主说完,其他人也是纷纷开口,对黄家冷嘲热讽道。
虽然如今因为黄家干了这种腌臜的事情,势力必定更上一层楼,但他们这么多家联合起来,也不需怵他,该骂还是要骂。
黄其现在也很是尴尬,毕竟当了叛徒带路党,传出去确实很有损家族名誉,在世家中的名声也就完了。
他本来还想着能瞒就瞒,经过这个宴会,拉上各世家一齐投靠泰安朝廷,他们黄家也就是顶了个领头羊之名。
这也无可厚非,毕竟世家都这个鸟样,大家心知肚明。
可是叛徒之名,可真要不得,名声真的会臭的。虽然世家就是擅长下注,投靠一方甚至好几方势力,保全壮大家族,可这种事儿好做不好说啊!
他无奈地看了眼正喝酒的杨同,心下暗叹:这真的是个活祖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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