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样的逝者如斯夫,又是一般的数天过去,又是一致的生命消散。
再一次努力地加班加点,总算是把这些新兵蛋子的军牌给全部登记完了。
陈迹骑着马,迎着晚风,伴着夕阳,吊在老板赵治以及他的保镖赵四后面,慢慢地走着。
那么多天的操劳,他已经承受不起纵马狂奔了,索性不急不缓地来。
赵治也是个好老大,见手下马仔这副德行,便和他一样放慢速度,慢慢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说来,这几日确实是累了些,把担子都压到言痕一人身上,属实是某家的不是。
待明日休沐后,想来那些太守府兵曹派下来的文书,就能全部到齐了。
到那时,言痕就不必如此劳累了,也能做些更重要的事务。”
赵治见陈迹逐渐跟了上来,和他保持并行,便又进行了一日三次的慰问活动。
明天是休沐,也就是放假休息一天,是无数像陈迹这样的卑微打工人甚为期盼的,就像无数单身狗期盼能找到女朋友一样。
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盼到了。
大齐军中规定,非战事时,每十五日休沐一次。
这可真真是来之不易。
“校尉哪里话,此皆迹分内之事。”
听见老大那又一次的慰问,陈迹已经麻木的神经才算是回过来点儿神来。
他努力地挤出一张笑脸,也配合着机械地说出了那句快说吐的废话。
天地良心,活儿全是他没日没夜干的,老板意思意思,他还得全力以赴地配合。
这份敬业,福报都要向他致敬。
可没办法,体验派嘛,要努力扮演好每一个角色。
三人徐徐前进,好歹是赶在了太阳彻底落山前回了城。
到了城门口,又得下马步行。
城门把守检查的几个士卒,仿佛没看见人一样,直接放行了。
开玩笑,太守家的公子,哪个不长眼的敢查。
干他们这一行的,最重要的就是要察言观色,记性还得好,把城中大大小小的有头有脸的人物,那都得记住喽。
可轻易得罪不起。
陈迹也早习惯了这些士卒的态度,又对比了一下后面在严加盘查的百姓,不得在心里感叹了一下万恶的特权阶级。
真他娘的爽!
到了太守府后,陈迹向赵治告了一声,便直奔小院了。
他要赶紧好好洗个澡,在军营恁多天,愣是一个澡没洗过,让他是难受至极。
虽然此前在柳叶寨也没咋洗。
但是这对于洗惯了澡的人,可是真适应不了。
招呼小厮给他准备了热水,搓完澡后又好好地吃了顿晚饭。
真是享受呐!
陈迹心下感叹。这才是人该过的日子啊!
等一切都收拾完,以往按照惯例,他是要到院子里纳会儿凉的。
享受着徐徐微风拂过脸庞,聆听着叽叽喳喳的鸟叫,仰望着璀璨深邃的星空,可别提多美了。
但今儿个是不成了。
他要早早地睡觉。在军中这些时日,那床榻睡得难受不提,愣是连个像样的囫囵觉都没睡过。
······
第二日,当陈迹依旧在梦乡中的时候,太阳照常升起。
劳累了八九天的他,好不容易享受这么一次休沐,可不得睡他个昏天黑地,
就像前世的社畜,难得逮到一个能休息的日子,基本上也就在睡觉中度过了。
因为赵治的特意嘱咐,府里的下人都知道这个年轻的贵人颇受自家少君器重,而且前途很是光明的样子。
是故平日里对待他也很是尊敬,伺候起来与对待府上主人一般小心翼翼。
这不,一大早便有小厮端着早饭到屋外等待,却迟迟不见里面有动静,想是里面的爷还没醒呢。
便托着餐盘一直在外候着,怕里面的人起来时却没人服侍,到时候直接告到少君那里,治他们个怠慢不敬之罪。
像他们这般入了奴籍的贱人,就算被主家打杀了也没地儿说理去。
他们的命,可不比屋里贵人的一根手指头金贵。
这种事儿,在这样的豪门大宅里,不知发生过几起了,听也听得多了。
所以,没有人傻到会去触这些贵人的眉头,到时丢到乱葬岗,被野兽啃食了,下去了也不得安生!
这一候,就直接来到了晌午。
托餐盘的小厮,都去厨房换过十余次饭食了,一定时刻保证陈迹能吃到热腾腾的早饭。
而另一个伺候洗漱的小厮,就一直举着木盆恭敬地站立在门边,不敢有一点儿小动作。几个时辰了,当真是一动不动。
木盆边上搭着白毛巾,盆里还放了一瓷杯,几条杨柳枝以及一小碟粗盐。
至于洗漱用的温水,会有专门的小厮每隔半个时辰便来小院供应。当然,这水也可直接喝或作冲茶之用。
只要陈迹住在这里一天,从早到晚不辍,日日如此。
真是奢靡的贵族生活。这是陈迹住到这儿后,每天起来都要感叹的话。
“吱呀——”
一阵屋门打开的响声打破了院子里长久的寂静。
陈迹揉着朦胧惺忪的睡眼,打着哈欠,慢腾腾地打开房门。看着正好的日头,享受地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舒服地又眯起了眼。
对于恭敬地站立在左右的小厮,陈迹一点不奇怪。
自他住进来后,便享受到了这般被伺候的待遇。
虽然在柳叶寨的时候也有人伺候,却远比不上这边精细。
不过以往他早早地就起了,今日等到那么晚倒是头一次。
“你们几时来的?”
陈迹问道,看样子这两人是直等了一上午。
“回公子,小人们按以往时辰来的,不敢误了公子晨食。”
托着餐盘的小厮回道。
陈迹听了,点点头,却也没说什么。
毕竟,在这种封建社会,规矩便是如此,这种入了奴籍的下人,便是主家的私有财产。
若是他说了甚么好话或者感谢之类,才是怪事。
“洗漱罢,就在院子里好了。”
陈迹指了指院子里的石桌。
今日天气甚好,在院子里吃饭,再是惬意不过。
“喏。”
旁边站着伺候洗漱的小厮听了,立马回了一声。
他举着木盆走到石桌旁。
走的速度很慢,姿势甚至显得有些不自然,明显是双腿站麻了。
这能走路还不摔倒已经不容易了。
小厮把木盆放到桌上,把东西都摆放准备好。
“公子请。”
弄完以后,他转身对陈迹说道,示意其可以洗漱了。
他的声音不难发现有一丝紧张。想来是怕陈迹觉得他的动作慢了,是在刻意怠慢,到时候受到责罚。
陈迹自认为不是什么好人,却也不会在这点小事上为难人家。
毕竟他心理还没扭曲变态到这种地步。将心比心,他还是知道的。
走到桌边,用蘸了粗盐的杨柳枝浅浅地刷了刷牙,又用温水漱了漱口,将水吐到一边的树下,牙就算刷完了。
伺候的小厮见了,立马往木盆里倒了些温水,请陈迹洗脸。
等陈迹完全洗漱完,就利索把东西收拾好,依旧侍立在一旁。
“上饭吧。”
陈迹在一石凳上坐下,随口向另一小厮吩咐道。
“喏。”
托着餐盘的小厮听到陈迹的话,端着餐盘走到石桌旁,快速将菜都放好,满满放了一桌子。
“这晨食和午饭都一起了?”
只见石桌上的饭菜有鱼有肉,还有时令果蔬,开胃羹汤,更有白粥小菜,炊饼馒头,当然也差不了一壶清冽的小酒。
实在是丰盛得紧。
“回公子,小人不知公子甚么时候用饭,怕饭菜凉了坏了您的肚子,便去厨房换些热的来。
适才到了正午,便去厨房准备了午饭来,又想着公子起来时想吃些清淡的,就把晨食也一齐端来了。
不知是否犯了公子忌讳,还请公子责罚。”
说着,这小厮低头弯腰,向陈迹躬身请罪。
“无甚忌讳,甚好。起来吧。”
陈迹摆了摆手。
要是这种安排还范忌讳,他是有多贱哦!
“谢公子。”
小厮起身,也站到一旁侍候。
陈迹独自吃饭的时候吃得很慢,他向来享受这种安静又自由的时光。
慢慢腾腾地,小酌一杯酒,浅尝一口菜,让他觉得很是幸福。
这一顿早午饭,他愣是吃了近半个时辰,盘子也近乎都空了。
没办法,军营里吃得实在是不咋地,还是囫囵吃得,就求个饱,哪里有今日这般丰盛享受。
“你们收拾完且去吧。”
“喏。”
陈迹在这种大环境下,已经迅速堕落了。
他极其自然地吩咐下人做事,自己悠哉地踱步回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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