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夕与王平两人聊了一会就各自休息,将近正午才终于抵达了大盘山。
大盘山,因为远远望去形如一只俯卧着的水牛,又被当地人称作“水牛背”,山上风景秀丽,常有不少外乡人慕名前来游玩。
马车一阵轻晃停了下来,车夫在外面喊道:“二位公子,我们已经到了大盘山脚,只是这山路陡峭崎岖,马车怕是上不去了。”
两人闻言下了车,陆夕伸展筋骨,扭腰动胯。这一路的体验可说不上好,怪不得古人都不喜欢出远门。
吃了些准备好的干粮后,王平对车夫交代了一声,让他在山脚处等候,从车上拿出香烛,用布包起背在身后,冲着陆夕挥了挥手:“上山吧。”
两人沿着山麓向上走去,山路蜿蜒,不宽的路径,两边树木高高低低,错落有致。不知名的野花野草,或齐膝,或只跟脚面高度一样。一路上鸟啼虫鸣,倒也相映成趣。
走了一会,陆夕脚步轻盈走在了前头,而王平已经是气喘吁吁,在后面连声高喊:“朝阳,等等我......”
读书人不事劳作,平日里又不太运动,往往身体孱弱,所以常有“文弱书生”的称呼。但陆夕一直以来注重锻炼,尤其是修炼以来,体质更是有了大幅度的提升,这一段路走下来,连汗都没出。
王平追了上来,口中说着:“不行了不行了......”
陆夕见状,从他身上拿过装香烛的包裹,背在自己身上,替他减轻一些负担,王平这才稍稍缓过劲来。
“朝阳,平日里看你也是文文弱弱的,没想到体力竟如此好,真是羞煞为兄。”
休息了几分钟后,两人继续上山。一个时辰后,终于抵达了位于半山腰处的山神庙。
据王平所言,这座山神庙来历十分神奇,据说是当年一夜之间拔地而起。有人前一天路过,此处还是空无一物,第二天再经过时竟发现凭空多了一座庙。一传十十传百,前来上香的信徒无数,香火旺盛至今。听说还真有人拜过神后得了不小的好处。
山神庙占地极小,只有四四方方一间屋子,石墙青瓦,门框左右各有一联,上联曰:“端坐五道口,欲得富贵先拜我。”下联曰:“庇佑四方人,但求平安奉吾身。”门楣上是一块木质牌匾,横批:“五路通神”。
陆夕看得皱了皱眉头,这幅对联听起来口气甚大,远远超出了山神的职能范畴。如此看来,这间庙里供奉的恐非正统有赦封的山神,更像是民间杂祭的邪神。
世人愚昧,见了怪异反以为神,依岩石树木为丛祠。故而山间乡里淫祠野祀极多,里面膜拜的也多是邪祟。若没弄清楚贸然供奉,不仅无益,更有可能反遭其害。
进入了庙内,只见正中有一张供台,上面摆放着一个铜制香炉,里面堆满了香灰,似乎常有人过来祭祀。供台前方立着一尊泥塑神像,高约三尺,相貌怪异,似乎是从几张不同的脸上各自截取了一部分拼凑在一起而成,嘴咧得极开,带着瘆人的笑意。
陆夕见到了神像,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他将王平拉了出去,小声说道:“康安兄,我看这山神长相诡异,不似善类,要不还是别祭拜了。”
王平奇怪的看了陆夕一眼道:“朝阳啊,你是不是多心了?山神长相岂能同我们凡人一样。”
在他看来,山神大都是山精树怪得道,长相上奇特一些也是正常。
他微微有些责怪道:“等会你在神像前可别乱说,妄议神明,万一冲撞到山神,怪罪下来可就完了。”
王平今天费了老大的劲才来到山神庙,也是铁了心要拜这个神,心中觉得陆夕未免有些大惊小怪。
说完也不再理会陆夕,自顾自从包裹中取出蜡烛摆上供台,用火折子点燃,又拿过三柱香,满脸虔诚地对着神像祷告,口中念念有词:“山神老爷保佑,助我此次书院小考顺利过关......”
祈祷完毕,将手中长香插入香炉中,拜神就算完成了,王平回头问道:“朝阳,你要不要也来拜拜?”
陆夕本就心神不宁,不欲有何沾染,摇了摇头。
王平也就作罢,简单收拾下后,两人正要迈步而出,准备回程。陆夕眼角余光一扫,却惊见庙中神像竟然诡异地眨了眨眼。
瞬间,陆夕仿佛置身冰窖,浑身鸡皮疙瘩炸起,寒毛耸立。
再仔细一看,神像又恢复了普普通通的样子,一动不动,似乎刚才只是他眼花了而已。
可陆夕却知这种可能极小,他修炼《大日净世经》功力日深,第一境眼识已有小成,视觉得到极大增强,甚至能在一定程度上堪破虚妄。
王平见他呆立在原地,好奇道:“朝阳,你怎么了?”
“没事,我们赶紧走吧。”陆夕深吸一口气,知道这事对王平说了也没用,催促着他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刚走了没几步,就见乌云盖日,山风怒号,一副山雨欲来的样子。
王平问道:“要不我们还是先在庙里避一避雨?”
“这雨不知会下多久,我们抓紧下山,不然就回不去城里了。”山神庙邪门,陆夕哪肯回去,只想赶紧下山免得夜长梦多。
可天不遂人愿,话音才落,豆大的雨珠已经劈头盖脸砸落下来。王平哪还管他,拉着陆夕就往回跑去。
躲入庙内,陆夕看向门外,雨势大的吓人,恍若天倾,嘴里忍不住爆了句粗口:“靠!”
万一这雨一直不停,恐怕今晚就要在庙里过夜了。一旦入夜,会发生何事难以想象,兰若寺中的经历他到现在还记忆忧新,自然不想再经历第二遍。
此时山风呼啸,声音凄厉似鬼哭狼嚎,王平拜神时点的蜡烛早已被吹灭,庙里一片昏暗,陆夕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神像,却感觉神像也在死死盯着他们,显得邪异阴森。
他的右手早已捏起符箓,一旦见机不对,随时准备发动,心神稍稍安定。
好在山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一刻钟后外头的风声就小了下来,雨也渐渐停下,只是乌云还未散去,天色仍旧暗淡无光。
陆夕微微松了口气,招呼上王平趁着现在赶快下山。
两人行走在山道上,骤然从两旁的树林里弥漫起一大片雾气,顷刻间已将二人笼罩其中。四周白茫茫一片,几步之外已看不清人影。
王平声音颤抖着问道:“怎么突然就起了这么大的雾......朝阳,你在吗?”
陆夕答应了一声,觉得今日恐怕还会再生事端,下山之心更加迫切:“康安兄,你跟紧我别走散了。”
他清楚记得上山之时只有一条道路,并无岔口,现在雾气虽大,但是脚下山道的痕迹还是依稀可以辨认。
他带着王平摸索着向山下走去。
王平心中恐惧,一路上嘴巴说个不停:“朝阳,你等等我。”
“朝阳,你说句话,我害怕。”
“朝阳......”
过了好一会儿,他似乎平静下来,不再大呼小叫。白雾里只余下两人清晰的脚步声。
“康安兄,再过不久应该就能到山脚了。”
陆夕估算着时间,安慰王平,却无人回答。
他隐隐觉得不大对劲,回头看去。
一张人脸已经贴得老近,面目清晰可见,五官不对称,笑容诡异。
哪是什么王平!
分明就是庙中神像的模样! 19011/105936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