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屋外的雪正下得紧。
淅淅索索的声音入耳，沈断躺在舒适柔软的床榻上，双目微阖。
此处并非沈断曾经居住的简陋石屋，而是沈家的一处偏僻庄园，闲置已久，今后就是他的住处了。
以外炼小成的旁系弟子身份，越阶击败内炼圆满的林辉，明日的沈断在凤岭城必会声名鹊起。
然这些都非沈断所愿。
无论是家族的重视，还是成为凤岭城有数的少年英杰，本质上都会让他暴露在有心人的目光之下！
“低调，还是要低调......”
沈断体会着断臂和断裂的肋骨阵阵麻痒，勉强坐直了身形。
“为了那里麟州碎叶城的十万剑经，却是差点被内炼圆满的家伙打死，以后定要极力避免越阶对敌！”
沈断回忆着白日擂台上，那林辉以猛虎真形抓向他的一爪，纵两百余年的心境也泛起了丝丝涟漪。
断裂的肋骨差点就戳入心脏！
此时他不过外炼小成，若是被肋骨戳入心脏，断无幸免之理。
“沈家的秘药倒是不错。”
伤处那麻痒的感觉，便是无数新嫩的肉芽在快速生长，此时已临近午夜，沈断在塌上躺了三四个时辰，总算能简单的活动身体了。
啪嗒......
他赤脚踩在冰冷地面上，迈步走进里屋，翻找出一个破旧蒲团。
软绵绵的床榻沈断十分不适应。
盘膝坐在破旧蒲团上，沈断从身侧的桌子上，拿过一瓶凝血丹，倒出一枚后在烛光下查探起来。
赤色的凝血丹浑圆温润，其上有两道淡淡纹路，带着一股清香。
“果然是二品凝血丹！沈龙好生慷慨，这专供修武者服用的凝血丹，竟给了我这个外炼小成的家伙......”
沈断自嘲的笑了笑，而后仰头将凝血丹服下，便五心朝天以独特的呼吸法，调动着体内的五气。
凝血丹服下后片刻，小腹顿时火热一片，源源不断的血气蒸腾，经过五气凝真的锻炼后，化作内息......
很快两个时辰过去。
伤处那麻痒的感觉渐渐褪去，沈断本来苍白的面色红润起来。
......
屋外的雪下得越发紧了。
沈家深处的一座庄园中，沈风正面色阴晴不定的来回踱步。
此时已临近卯时，沈风一夜未睡，身上的众多伤处在秘药作用下早已结疤，他心里却依旧翻江倒海。
“沈断他怎么能击败内炼圆满？他不过是区区的外炼小成！”
“他怎么会突然想去修武？是对我起了什么疑心吗？父亲的秘密不容有失，是否找个机会将他除去......”
沈风眼中不时闪过凶芒。
笃笃笃......
屋子的门突然被敲响，沈风收敛了心中恶念，重新换上一副憨厚笑容，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屋门后。
刚刚打开屋门，沈风刚刚那一脸的憨厚神情立刻被恭敬取代。
“父亲。”沈风躬身道。
......
下了一夜的雪终于停了。
沈断也从蒲团上睁开双目，缓缓起身，只觉周身上下无一处不酸痛难耐，这种感觉是如此的熟悉。
前世刚刚入仙道落霞宗时，每日都是此时这般的‘酸爽’。
伤势虽然大好，但断裂的骨头完全长好，没有两个月是不行的。
沈断穿上昨日，那两个婢女送来的，以金色丝线绣着‘沈’字的黑色锦衣，便迈步出了这偏僻庄园。
昨日他打发走了两个要‘服侍’他的婢女，是以饭食是没人送了。
沈断所居的闲置庄园，在整个沈家来说，是极为偏僻之地，周遭的庄园要么闲置，要么住着些妇孺。
四下尽是扫雪的家丁，见到沈断路过尽是恭敬的称‘少爷’。
沈家旁系的例钱很少，以往沈断积攒的那些，甚至不及昨日与那两个侍女一同送来的金银一半多。
金银沈断倒是留下了。
住在沈家驻地的边沿位置，也是有些好处的，临近便是凤岭城的一条老街，同样也方便以后跑路。
沈断觉得谨小慎微一些未尝不好。
这也是他拒绝和沈风一同住在沈家深处的豪华庄园，最主要的理由，他觉得自己有些看不透沈风。
或许......
他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弟弟。
胸口突然传来刺痛感，沈断也发觉了身后有什么人，他不动声色的回首，却只见一个英气的女子。
和他一样的衣服，不过怀里抱着把剑，剑鞘显得十分古朴。
此时那女子锋利的眉眼，显得饶有兴致，正紧紧盯着他的脸，嘴角微微扬起，带着几分挑衅。
后方的积雪似是成了白色背景板，将这黑衣女子衬的遗世独立。
萧瑟的风卷起积雪，在半空中粉身碎骨，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激烈交锋，沈断挑了挑眉突兀开口：
“你也出来吃饭吗？”
“......哈？”黑衣女子猝不及防，一脸惊愕的愣在原地。
......
热腾腾的面条三碗下肚，沈断捂着左肋，享受着此刻的安宁。
黑衣女子也吃得额角冒汗，锋利的目光不知丢到哪里去了，直至吃了有八、九碗撑得不行才停下。
“光吃面条可补不上亏损的气血，这位堂妹。”沈断开口道。
黑衣女子目中闪过不善：“堂妹？你怎么知道自己比我大！”
沈断平静的扫了她一眼。
“知道你没钱，这顿堂兄就请了，再会。”而后扔下几块碎银转身就走，留下那黑衣女子独自发懵。
“......莫名其妙。”
她良久才嘀咕道，然后端起身前的面条汤，美美的一饮而尽。
......
凤岭城内。
大街上的积雪已然清理了一遍，琳琅满目的小贩大都是叫卖早点的，沈断快步径直的穿行而过。
此时他的神情略相当古怪。
“竟然是她！是了，此时的她，还只是这沈家一个寻常的亡故长老之女，并非后世那个龙渊剑主！还是尽量不要施加过多的影响......”
沈灵！
这个在百余年后，会成为龙渊剑主，带领沈家中兴的女子，此时还是个因为修武而气血亏损的小姑娘。
沈断此时莫名的战栗。
胸前的剑图碎片，自从遇见沈灵后便十分灼热，直至现在才沉寂下去，一如他那翻江倒海的内心。
“见证时代的感觉吗......”
沈断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内心。
他在凤岭城内七拐八拐，便来到了内城与外城的交界处，又穿过一条积雪厚重的小巷，脚步这才停下。
“这个时间点......果然还在！”
沈断的目光看向自己此行的目的地，一处寒酸至极的破败当铺。 19007/105931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