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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受气的肥差

    京杭运河分为五段不同的流向,无论是从南向北还是从北向南,顺流和逆流的距离都差不多。

    因此张旭又走了十几天,一行人才重新来到杭州地界,他委派了汤杰和杨道跟随马青返回平阳山,剩下的老迷糊等人尽数留在织造衙门当差。

    由卖鱼桥码头下船之后,张旭便吩咐道:

    “驴子,去问问,织造衙门在什么地方?”

    “不用问,杭州府是我家,我带你去。”沈若兰笑着说。

    张旭这才猛然想起,他又回到了沈若兰的家!沈若兰颇为神气,趾高气昂的对二驴子说:

    “给我牵马,咱们头前带路。”

    也不知道是谁建的织造衙门,相距运河码头的距离竟有十里开外,张旭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暗暗的骂街。

    午后时分,一行人总算来到织造衙门门口,此处只是一个大院子,连守门的官兵都没有,尽管是大晌午,两扇黑漆木门照旧关的严严实实。

    “敲门。”张旭吩咐道。

    二驴子上前敲了好半天的门,里面才传出开门的动静。沈若兰在侧笑着问:

    “我可以回家了吗?”

    “回去吧!”

    “你打发个人送我回去?”

    “不送。”

    沈若兰闻言撇了撇嘴,只好翻身跳下马背,自顾自的回家。

    院门打开之后,从里面走出两个人,一名是书生打扮,长着两撮小胡子,另一个是仆人打扮,花白的头发,始终眯着眼睛,二人的年纪都已接近六旬。

    小胡子书生施礼问道:

    “几位军爷,你们上门有何贵干?”

    “本将军是新任杭州织造。”张旭回答。

    小胡子闻言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的神情,打量着张旭问:

    “历来织造都是由宦官担任,如今因何换了位将军。”

    “说是宦官干的不好,所以让我这个将军来代管。”张旭回答。

    “有道理。”小胡子点点头应道。

    “你是什么人?”张旭反问。

    “下官姓闫,乃是织造局的主簿。”小胡子回答。

    “就是给本将军管账的?”

    “没错。”

    张旭示意二驴子拿出委任的文书交给这位主簿,然后直接骑着马进入大门。

    织造府很大,核心位置三间正厅,都是琉璃瓦的房子,外面的木质墙壁也都刷了朱漆,恍如一座小型的宫殿。

    远远便可看到正厅后面的开阔地,左右分布着数百间库房。张旭翻身下马,迈步走进正堂。

    里面的装饰也很不错,桌椅都是高档的木材雕琢而成,张旭坐在书案后面,觉得还算满意,好歹有了自己的衙门。

    “闫主簿,咱们库房里还有多少丝绸,账上还有多少银子?”张旭询问。

    “回大人,前半年由户部拨款一万六千五百两已经到账,完成了三成的采买,也都已经运抵京城。后半年将由工部支付一万三千五百两,还有七成的采买未曾完成。”

    听了闫主簿这番解释,张旭眼睛顿时瞪了起来,拿起堂木一拍桌案骂道:

    “这是什么混蛋账目,一万六千两银子买了三成,剩下的一万三千两要本将军买七成?”

    “大人息怒,下官也只是个记账的。”闫主簿笑着回应。

    “上一任织造在什么地方?本将军去找他对账。”

    “前任织造洪公公,两个月前进京述职,死在了路上。”

    “真是晦气,接了个死人的班。”张旭骂骂咧咧的说,当然他也是无可奈何,总不能再去找死人对账,随即又问:

    “我住什么地方?”

    “出了织造府后门,有个两进的院落,相距西子湖仅有数百步而已。”

    张旭听了也是心中暗喜,想想这织造不愧是个肥差,竟然住在西湖岸边。

    如今虽然已经到任,他却没什么可做的,上半年办的布帛已经运走,下半年的拨款还没有到账。

    张旭把手里的堂木扔在桌上,迈步出门去喊道:

    “走,咱们到后面看看宅子。”

    二驴子闻言匆忙拉过察哈尔黑马,张旭骑在马背上,他则照旧走在前面牵着马,从库房之间的空场穿过。

    马驹儿跟在最后,一路数到后门,才笑着说:

    “将军,这地方可真够大的,足有七百多间房子。”

    “八百间也没用,都是空的。”张旭无奈的说。

    打开后门便是一条窄街,可以看到对面一座两进院落,也都是琉璃砖瓦的房舍,朝向和织造局完全不同,需要走到街道尽头,转个弯才能进入正门。

    当然正如闫书吏所说,站在大门口,便可看见里许外的西湖。

    “老三去准备晚饭,其他人把屋子从里到外收拾一遍。”张旭带着众人进门,逐一分配着任务,随后看向尾随着闫主簿问:

    “洪公公生前住的哪间屋子?”

    “洪公公孤身一人,始终住在前宅的正厅。”

    “公公住的房子晦气,本将军住第二进院子,前宅正房留着做饭堂好了。”张旭交代道。

    “这是当然,以后大人的家眷牵来,自然都要住后宅。”闫主簿附和道。

    听到家眷这个词,张旭不禁又想起了远在高岭的柳瑚儿,也只是微微叹了口气。

    丁三合的手艺没得说,晚饭做了四菜一汤,都是有滋有味,但是张旭并没有带人饮酒。

    毕竟此地不是平阳山,他初来乍到,说不定会遇到什么麻烦,况且就在一个月前北上之际,得罪了杭州府的父母官李瑞,以及首富沈荣。

    正当众人聊得起劲之际,外面突然有人敲打院门。马驹儿站起身说:

    “将军,我去看看。”

    “等一下。”张旭制止道,随即交待:

    “驴子去开门,带上枪。”

    二驴子倒是无所畏惧,抽出一把短枪匆匆出去,来到门口询问:

    “谁啊!”

    “是我。”熟悉的女人声音回答。

    二驴闻言非但没有放松警惕,反而更加小心翼翼,透过门缝看了看,才伸手取下门栓。

    外面沈若兰抱着个包袱,孤零零的走了进来。二驴子打量着她身后询问:

    “只有你一个人?”

    沈若兰也不回答,干脆的走向正房。张旭坐在餐桌对面核心位置,早早的便看到了沈若兰,心里觉得有些疑惑,等她进入房门便开口讯问:

    “你怎么来了?”

    “让我爹赶出来的。”

    “为什么?”

    “跟着你在运河上漂了一个月,回家能说清楚吗?我爹说了,如果我留在家,就把我装进猪笼,沉到西湖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