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至诚无息,不息则久,久则征,征则悠远,悠远则博厚,博厚则高明。”
“张掖!”
书塾中,整齐明朗的读书声被一道略带怒意的呵斥声打断。
一位面容儒雅的中年儒士,站在一张书案前,右手轻握一本略显陈旧的书籍,左手伸向书案后一名虎头虎脑的少年,语气平缓道:“拿来”
名叫张掖的少年一手放于书案之下,正低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什么,听到呵斥声后立刻将目光从书案下移至前方,却发现先生不知何时已经走到自己身边。
显然方才的举动已经被看的一清二楚,此刻张掖感受到先生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只得硬着头皮从书案之下抽出一本小书,双手递给先生。
小书面皮粗略地勾勒出一个头戴斗笠单手持剑的人物,是那江湖大侠的小说无疑了。
中年儒士接过小书,也未当众斥责,只是加重语气说道:“书我先没收,散学之后,再找我来取。”
张掖暗自庆幸,连忙喊道:“是”
而在张掖身后,一位五官端正,模样清秀的少年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位少年,名叫林天。要知道,那本小书可是林天攒了许久,才在前两天从每月来镇上一次的流动小贩那买下的最新款大侠奇书,自己都还没翻过几页,张掖软磨硬泡了一整天自己才借给他,不曾想这家伙居然这么大胆,敢在先生讲学时偷看。
若是直接被先生没收了,自己就真的连哭都没地方哭了。林天心中想道。
临近傍晚,太阳斜挂在天边,此时已经散学,书塾内只剩刚从先生那拿回小书的张掖和在门口等待的林天还在朝门外走去,其他孩童已经早早跑回了家。
书塾在小镇中算得上是比较大的建筑,大门进来是一块不小的庭院,中间一条平坦的石子路,左右两边各载有三棵桃树和李树,是先生初来小镇时种下的,如今已经开花结果许多年,成为书塾的标志性物件了。
槐月左右,李树和桃树便会先后开花,花开满树,千朵万朵压枝低,确是一番美景。偶有路人路过书塾门口,也会驻足观望,先生只说不许折花,至于他人来赏花,他定然也是十分乐意的。
因为林天发现先生在看到别人来赏花,驻足观看时,嘴角总是会有止不住的浅笑。
夏天在书塾的孩童玩耍时也会到树下乘凉,偶尔抬头看着一大片翠绿的李子或是桃子,总是会偷偷咽一口口水。
先生说果子未成熟时不能摘下,不要因为贪吃偷摘。但是总会有几个忍不住的会偷偷摘几个够得到的尝尝鲜。
不过先生好像也不生气,看到有嘴馋的孩童被青涩的果实酸的五官都要拧在一起时也会偷笑,然后装作不知发生了何事,走过去询问那些孩子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那些孩童们则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一边摇头说着没事,一边将手中咬了一口的果子藏进袖中。
等到秋天时,李子和桃子都相继成熟,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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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红红的,晶莹剔透,桃子也变的白里透红,香气逼人。
大家就会一哄而上把最下面的那些全部摘走,大快朵颐一番。等到尝完了之后,又会再次将魔爪伸向稍高一些的果子。
这时各自就要找好自己的搭档了,让体格更壮一些的在下面托着稍瘦的人去摘上面的果子,林天和张掖两人搭伙时,每次都是张掖在下面托着,林天在上面摘,没办法,谁让张掖这小子长的壮实。
至于两个人一起都够不到的果子,先生便不准他们再摘了,说是这些留给那些鸟雀吧。
只是待到临近寒冬,寒风吹过之后,树上便是一幅荒芜景象,学童们见了难免有些失落,先生便会说道:“万事万物皆有其轮回,落叶归根,树叶生于大地,最终也重回大地怀抱,难道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吗”
孩子们听了虽然依旧有些失落,却也多了几分笑意,心中的不快也减轻了许多。
一出书塾大门,张掖便从怀中掏出那本失而复得的小书,对林天挤眉弄眼地说道:“我说,林兄啊,方才可真是险之又险,我可是与先生周旋许久,据理力争,花了好大功夫才从先生那把这书给要回来的,能拿回这书全靠我啊,你说这是不是大功一件。”
“去你的”林天笑骂道:“要不是先生大发慈悲,这书肯定没了,你小子连平时跟先生说话都发怵,我会信你?”
“瞧你这话说的,不管怎么说,这书我可是原封不动的还回来了,就算功过相抵了,本大侠可是最讨厌欠别人人情”
张掖学着刚才书中那位大侠,单手抵住眉心,另一只手对林天摆了摆,故作深沉道:“不必多言”
“算了,反正书已经回来了,这次本侠就大发慈悲,不与你计较了”林天接过书,小心将其揣在怀里说道。
“先生跟你说了啥,按以往来说不训你几刻钟哪能放你走,这次居然这么快就让你出来了。莫不是先生觉得你太过顽劣,想直接让你不要再来书塾了”林天坏笑道。
“我呸,先生怎么可能舍得让我走,我肯定是先生最得意的弟子,我要是走了,那绝对是书塾莫大的损失”张掖双手环抱在胸前高声说道。
只是他随即压低声音对林天说道:“不过据小道消息,好像是先生这两天就要走了,很快就要换新的教书先生来这,你没发现先生这几天对咱们特好,我们犯了错都没怎么计较。”
“真的假的,你这消息可靠吗”林天有些惊讶,“先生来我们这个小镇已经十几年了,也没到卸任的年纪,怎么突然就要走了。”
“这我就不敢保证了,我是前几天听我二叔他们闲聊听见的,我二叔在官署当差,说是瞥见了上头派发下来的文书,刚巧前几日官署专门派人去造访了先生,依我看,可能性还是不小”张掖言之凿凿道。
“这事如果是真的,按理说应该会提前贴出布告,至少也该通知大家一声。应该不是真的”
林天听后若有所思,自顾自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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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不要想太多了。”张掖拍了拍林天肩膀,不以为然地说道:“我也就随口那么一说,别太当真,明两天可是难得的不用去书塾的日子,一个月就那么几回,还是想想明天耍什么好了,我刚才可是又从书上学了一套绝世剑法,等我今天回去练熟了,明天再来跟你切磋”
两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就已经到了一处岔路口,张掖家就在附近,而林天家还要走上一会,两人每次从书塾回来都是在这里分离。
张掖挥挥手,跟林天告别,朝着自己家飞奔而去。
此刻太阳已经快要完全下山,只剩一丝还顶在远处山头上,天逐渐暗了下来,林天独自走在路上,低头不语,似乎还在思索张掖方才所说之事。
行至一座朴素房屋前,林天停下脚步,屋子前是一片较为宽敞的院子,由一道矮墙围成,院子前方是正屋,推门进去是正堂。
院子左侧则是一间小上许多的偏房,院子右边则是有着一块平滑的巨大树桩,这树桩需要两人环抱方能绕上一圈。
院子前的大门半开着。林天向院子里瞅了瞅,并未见到半个人影,便直接踏入大门,径直往偏房走去。
门敞开着,林天进门喊道:“师父,我回来了”。
屋子里摆放着好几种不同形状和大小的桌子,每张桌子上都有着曲尺,墨斗,刨子之类的工具,两边墙壁还有两张货架用来放置一些尺寸小的木制品。
一位两鬓已微微泛白的男子正坐在一张桌子前全神贯注地盯着手中的一个小巧木雕,用一把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刻刀仔细雕刻着。
男子身着一件朴素布衫,在缓慢却又平稳地刻下一刀后,轻轻吹去木雕上面的细微木屑,放下刻刀。
这名男子名叫林直,是这间房子的主人,镇上有口皆碑的木匠。
他做的东西精巧无比,尺寸误差极小,造型也十分美观,而且造的东西从来不像一般木匠那样总是用过一段时间就得来换新的。
且制作的东西也十分耐用,若是别人造的椅子只能用上一年两年,那他造的椅子起码能用上六七年。
若是用的久了大体没坏,拿来修补一番只需几文钱便又能用上几年。
不过这样虽然使得他口碑极好,却也让他顾客稀少,一户人家一年也难得来几次。仅靠着木匠的收入是入不敷出的,他便也需与其他邻里一般下地干活,才能维持生计。
要知道木匠本应是极为吃香的一类人,完完全全是可以稍稍抬高价格,让自己过的更舒坦些,不至于与他们旁人一般,一年收入基本全靠着那几亩地。时间久了大家也都忍不住问及原因。
他却是笑着说道:“大家都是普通百姓,辛苦耕作一年后所所得的收成本就不多,还要缴纳各类赋税,真正到手上的能有多少,还要照顾家中妻儿老小,都不容易。我身为木匠,能够做出耐用的东西,让大家那在这类开销上尽量少些,也就能让大家都过的容易一些,我自己尚能劳作,养活我和林天两个人,已经足够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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