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府一路到汴梁城,路途通畅还好说。
云南、四川等地山高路远,从地方到京师这一路上道路崎岖难行,粮食难免有损耗。
“陈兄请细想,假如从泉州府出一队伍到汴梁,一路上因为路途遥远产生损耗,等到了京师账目和在泉州府所记载的对不上该如何?”
陈安平默然不语,苏缙笑道。
“所以你别看朝廷的制度在那儿,可是实际操作中,各级的官员所拿的册子都是空盖了骑缝印却无字的空册子。”
空印?
陈安平的心里陡然跳了一下子,意识到这事儿的严重性。
“照苏兄这么说,各级官员岂不是能肆意挥霍民脂民膏,等到了京师再填写账目册子?”
苏缙无奈的点了点头,不过也宽慰陈安平。
“各府州县每年上缴的税粮都是有数的,所以各级的官员路上只要不是太过分也没事,这是从前朝就留下来的规矩。”
陈安平却坚定的摇了摇头,说道。
“从来如此就是对的么?老百姓一年到头辛辛苦苦上缴的粮食,就让他们这么糟蹋,他们怎么能心安的?”
苏缙理解陈安平,不过却也知晓这种情况朝廷都不管他们两个小官又有何用?
唯一能做的就是恪守本心,做好自己罢了。
……
汴梁,皇宫。
元熙皇帝侧躺在软榻上,缓解着头痛,从去年惊雷案结束后元熙皇帝生了一场病。
大病康复之后元熙皇帝就留下了病根,一到风大的天气就会头疼难忍。
胡善、李纲,还有督察院的田罡都在殿中等待着元熙皇帝问话。
“李卿,你先说吧。”
元熙皇帝半眯着眼睛,声音已经没有了往年的洪亮有力,有的仅仅是老迈。
“陛下,因今年南北天灾致使多地粮食减产,两广之地、陕西都司、山东都司皆出现大规模的流民与匪寇。”
“特别是陕西都司,当地十八土司与流民相互呼应,屡屡有越界挑衅官军的举动,请陛下做定夺!”
元熙皇帝半眯着的眼睛终于微微睁开,说道。
“着张老将军从京卫指挥使司抽调三卫前往陕西都司进驻临洮府,着福建都司抽调两卫前往两广平乱,着燕山都司抽调两卫入山东。”
李纲躬身领命,从元熙皇帝的调派中不难看出他对于陕西都司的重视。
陕西都司中有一股强大的势力便是后来大魏立国时被并入陕西都司的西北地区。
而西北地区的当地世袭土司,一直是大魏朝的不稳定因素。
往年风调雨顺的时候世袭土司吃着朝廷的俸禄,收着朝廷的封赏,可一旦中原有变十八土司就会变得蠢蠢欲动。
李纲离开之后就剩下胡善和田罡两人,这两位一个时中书省左相一个是督察院左都御史。
两人一起来说明今日的事情不会简单了。
“今年流年不利,南北灾害频发,民不聊生,其罪在朕。”
元熙皇帝一开口就让胡善和田罡面色惶恐起来。
“陛下言重了……”
胡善还未说完话就被元熙皇帝挥挥衣袖打断,说道。
“今日找你二人来为的是三件事,朕先说一件喜事。”
喜事?元熙皇帝可是多日都未曾露出笑意了,还能有什么喜事?
“秦柯卿昨日的奏表到了,奏表中说泉州府知州陈安平,在任期间内除匪寇、外驱倭寇,且兴修水利、开垦梯田,令泉州府百姓安居乐业,泉州府今年还有余粮支援了延平府和福州府!”
胡善立刻面露喜色,高声喊道。
“恭喜陛下得此良臣!这是我大魏之福!陛下隆恩所至,天下英才无不尽入朝中为陛下所用!”
田罡在一旁也象征性的施礼表示庆贺,不过让他像胡善一样吹捧他实在不擅长。
“行了,陈安平是个能臣亦是良臣,他归京之后朕决定给他一份新差事,两位爱卿可有什么想法?”
胡善犹豫片刻,笑呵呵的说道。
“既然陈安平是良臣,不如将他留在京中,时刻为陛下效力岂不是一桩美事?”
元熙皇帝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田罡。
“陛下,臣认为陈安平文武双全是难道的人才,好钢要用在刀刃上,臣举荐陈安平为巩昌府、平凉府、凤翔府三府知州!”
胡善眉毛一挑,下意识的瞧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田罡。
好你个田罡,你是真的敢说啊,让陈安平一人执掌三地知州,你想干嘛?用陈安平除去困扰大魏已久的十八土司?
“嗯,此事容朕再思量一二。”
元熙皇帝没有立刻确定陈安平的职位,而是说起了下面一件事,这事让胡善的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因为,元熙皇帝问的是为何今年的流民起义如此之多?
胡善没有敢说话,可是田罡却有一说一。
“回禀陛下,陛下命臣调查这事,督察院目前已经有了些眉目,请陛下过目。”
胡善惊讶的看着田罡的奏表被杨涟呈递上去心中惴惴不安,陛下什么时候让督察院调查此事的?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
“陛下,各府州县的官员在来往路途中大有中饱私囊挥霍无度者,这群人在路上携带空印册,等来到了京城再填写空印册。”
“往年风调雨顺的时候还好,今年收成不好他们还按照往年那样收缴,致使百姓的生活越发艰难,流民横生!”
胡善听的头上冷汗直冒,见元熙皇帝看向自己,忙说道。
“陛下,空印一事是从前朝就留下来的旧例,陛下也知道有些地方路途遥远,难免路上有所损耗……这,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胡善解释了一通但元熙皇帝脸上的神情丝毫没有缓和下来的意思,阴沉、严肃。
“宥过无大,刑过无小,这么浅显的道理,难道胡相不明白么?”
元熙皇帝慢慢从软榻上坐起来,一双稍有浑浊的眼珠里面是不容质疑的威严。
“还是胡相觉得,这群蛀虫们肆意吞噬朝廷税粮、挥霍民脂民膏是理所应当,朕不应该管教他们!”
陛下!
胡善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惶恐的说道。
“老臣绝无此意,老臣绝无此意啊!”
元熙皇帝不再看胡善,转头对田罡说道。
“督察院暗中调查此事,记住,今年来到京城的各级官吏,胆敢在路上挥霍无度者,斩!”
“臣田罡,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