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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灵犀一指

    水,至柔之物也。

    冰,至寒之物也。

    而当汹涌的潮水携着一枚枚夺目锋利寒冰,以排山倒海之势将身遭四处围得水泄不通,如此压迫感是个人都会觉得不好受,而如今关飞虎就在这个处境之下,凭借着每次沉闷的声响,关飞虎手臂早就麻木,只是条件反射一样去格挡泠无音连绵不绝的攻势。

    脚下早已没有绿光萦绕,索性关飞虎也不去闪避,就站在原地,勉强支架着四周各个角度的攻击,泠无音下手越来越快,身形已经完全隐入周遭的水流中,转眼间,关飞虎的身上已经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剑伤,脚下那一圈石板也被浸出的血染得通红。

    泠无音的怒火源于前几日桃花树下关飞虎的无礼,但现在的一心却在想怎么这个小子还不倒下,毕竟是比赛,不用生死相逼,泠无音的出手虽然见血,但都手下留情,也只能继续攻势,待着小子失血过多晕厥才能作罢。

    关飞虎已经开始有些意识模糊。缠绕在手臂上的红绿灵气已经忽明忽暗,已经无法顾及所有的攻势,只能挑着看似最重的生生接下。没由来的又想到那一晚的桃花林,月色下的美人,带给懵懂少年的冲击感还是很深刻的,那一晚,如果自己稍微动下脑子,也不会说出那句混账话来,说不定现在两人已经能成为好朋友了罢?

    为了她,我可以认真弹琴,

    为了她,我可以不再调皮,

    为了她,我可以认真阅谱...

    琴谱?那一夜李羽曾托女孩曾给过自己的那一段琴谱,到底是什么意思?

    唰地一下,关飞虎的腿上又被干净利落地划开一道口子,少年眼前一黑,积累的疼痛已经让他满头大汗。在倒下的瞬间,下意识地右手弹出一个曲子,正是那一夜的曲谱。意识模糊间,关飞虎觉得浑身的力量霎时涌到了整个手臂,似乎在寻找一个突破,整条手臂涨得发麻,关飞虎左手勉强撑地,右手就这么笔直地甩出去。一道无形的气体从他的右手食指前澎湃而出,笔直地窜了出去。刹那间,击穿了整道剑阵,划破天际,最后戛然而止,四周归于平静。

    泠无音在看到异常的一瞬,已经觉得来不及闪避,集中了所有冰剑挡在身前,试图挡下这一击,但完全没有用,那道气体笔直透过冰剑,将一切阻挡物视如无物,径直地就射了出去。泠无音庆幸还好关飞虎是随手一挥,根本没有瞄准,准头偏远了太多,不过还是被割开几缕发丝,慢悠悠地荡在了关飞虎身上的血泊中。

    泠无音连忙收了剑势,往后疾退数步,看到已经双腿跪在血泊中的关飞虎没了动静,忙焦急地看下李宫,一边右手入怀,掏出一个小巧的荷包,从中取出一丸通体洁白的药丸。

    李宫刚一发声,泠无音就疾步跑到关飞虎面前,眼前一闪,只见一绿衣少女也跑了过来,直接淌进血泊扶起失去意识的关飞虎,关切地拍了拍关飞虎的脸颊,满脸梨花带雨。脚下的鞋和裙摆早已被血沾得污秽不堪,柳絮云完全没有在意,转过头怒瞪一脸茫然的泠无音。

    “这是我小师傅的冰清丸,可以快速止血,也可以让灵气归拢不外泄...”泠无音小声地递了过去。

    柳絮云迟疑了一下,一把接过,小手掰开关飞虎的嘴巴,递了进去,沉默半晌,轻轻地吐出两个字,

    “谢谢...”

    泠无音轻声应了一下,转身就离开,这时李角才不缓不慢地走来,“这小娃子真舍得,浪费了那么一颗丹药。”

    “师傅,飞虎他没事吧!”柳絮云哇地一下哭了出来。

    “单纯失血过多晕了,”李角抬起头看了一眼不远处一脸玩味的李羽,“你多准备几只烤鸭喂他就活过来了。”

    柳絮云如释重负,哭得更大声了。

    泠无音当天就想去草舍想探望下关飞虎的伤势,但是看到柳絮云一直守在里面寸步不离就远远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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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望了两眼上山去了,刚回到自己的小屋,便看到李羽正在摆弄桌上的簪子。

    “师傅你怎么来了?”泠无音忙小跑着去烧水沏茶。

    “这房子格局和之前二姐在的时候没怎么变过,”李羽踱步绕了一圈,伸出手,搭在泠无音手腕上,“心跳怎么那么快?莫非对那小子.嗯?”

    “才没有!”泠无音说得斩钉截铁,“只是因为是自己弄伤的,于情于理要去看下。”

    “只是,如果最后那一击没有射偏,那倒在地上的肯定是我。”泠无音对最后那一招心有余悸,“这是什么招数?连商姐姐都没提到过。”

    李羽关上门,拖开一把檀木椅子,坐了下来,“还记得那天让你交给关飞虎的琴谱吗?”

    泠无音从柜子里拿出一个香木做的小匣子,从里面拿出两个白玉雕的杯子,规规矩矩地倒上茶,双手递给李羽,“这就是那一招的琴谱吗?从来都没有听过这曲子。”

    “你当然没有听过,李家的人都没有听过,”李羽轻轻抿了一口茶,“这是一位女侠在二十年前作的曲,她叫灵犀,多情楼前西苑苑主灵犀。”

    李羽一顿,接着说道,“她是关飞虎的娘亲。”

    李羽只见过一面灵犀,映像中的灵犀是个奇女子,鸭蛋脸面,俊眼修眉,顾盼神飞,观之忘俗。那次是李羽得知李角在柳州游历,一方面是想找三姐一起返程,一方是馋着柳州的东湖醋鱼,便兴冲冲跑去柳州。李角向李羽引荐了这次游历中刚结交的好朋友,也就是灵犀。

    那天恰逢阳春三月,柳州的青青柳岸早生萌芽,三人租了一尾画艇,无辑自游。一勺东湖水,渡江来,百年歌舞,百年酣醉。

    灵犀也通音律,在李角点拨下,醉酒写了这一段曲,其中剑影交错,又不乏江南烟雨之气,将一腔巾帼豪情跃然写尽。

    平生为若何,当为天下舞剑,当为伊人弹歌!

    “那你的伊人呢?”李角笑着看灵犀在画艇中醉酒起舞,翩若惊鸿。

    “幼时遇一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却从一群地痞无赖中救了当时毫无功夫的我,虽萍水一见,我已暗暗在那时下定决心,非此人不嫁。”灵犀满脸娇羞,宛如一个二八芳华的小女孩。

    “真有那么简单?”李羽不信。

    灵犀笑而不语。

    后三人一别便是整个春秋。

    灵犀受当时李角点拨,从琴曲中悟出一式,从而境界大涨,此剑式由曲而生,犹如潜龙飞天之磅礴;由心而至,犹如跳珠憾玉之鼓动,大气凌然,无坚不摧,这一式人称灵犀一指。

    回到云城,李羽就把当时灵犀写曲的书卷存了起来,直到后来救回关一川父子后,得知了关飞虎的身世,便一直想在时机成熟之时交予关飞虎,正巧听闻他们父子要下山,又在前日,泠无音请示自己,想去询问关飞虎那技惊四座的火木共琴。

    “不过凭关飞虎目前的功力,能发出那么威力巨大的一击,也属于负隅顽抗下的千钧一发,之后靠自己多去琢磨罢。”李羽将茶一口应尽,“好茶,早点休息。”

    李羽已经离去很久,泠无音还在坐在那边没有动,这是自己第一次知道关飞虎的身世,甚至比关飞虎更早知道,这一式其实是他的娘亲所创,想到早上在自己的剑下,那双坚定不移的双眼,再想到那一夜在桃花树下,或许只是这个呆头呆脑的小子脱口而出的字面意义?只是自己曲解了而已。

    泠无音其实觉得的人情世故很麻烦,对于同学间也就是萍水之交,从小跟着李商长大的泠无音耳濡目染了很多李商的洒脱豪情,天下风起则来,云涌则去,乐得自在。除了真心对待自己的李家人外,其他都是相敬如宾,并不交心。所以泠无音也不知道什么世事冷暖,毕竟出生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也不知道,李商也一问三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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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因为上山的岁月少,泠无音只是听说过山脚下有一对父子,但对于其他的,泠无音并不清楚,也没什么兴趣知晓。

    方才听了李羽一席话,已经脑补出了一身豪情的江南女侠的模样,才回头想想关飞虎那倔强的眼神,和打破常规的举动,不由得平添几分好感。

    努力的,不仅仅只有自己一个。

    柳絮云硬是缠着父母,搞来五只烤鸭,一股脑地摆在关飞虎的床头,关飞虎愣是被香味馋醒,在李角的医疗下,伤口已经止住,过几天便能痊愈,只是流血过多,现在还有些昏昏沉沉。

    “你这是在供我呀。我又没死。”关飞虎支着床,费力地坐起来,抱过一个烤鸭就啃,然后被噎着直捶胸,“水!”

    柳絮云忙三步并作两步接了一壶水,关飞虎大口灌下,打了一个嗝。

    “没事吧?”柳絮云扑闪着俏丽的大眼睛,一脸紧张地看着关飞虎,关飞虎一紧张,又开始咳嗽。

    柳絮云虽然没有泠无音出落地那么不食人间烟火,但眉目流彩,一抹朱唇更是丰润秀丽,已然是个小美女,加上身材比起泠无音的瘦弱,更为姣好,微微的曲线,正值豆蔻少女的含苞待放。

    “对不起,我输了。”关飞虎别过头,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左手上被琴弦勒出来的伤痕。

    “当时还那么逞强,”柳絮云意识到自己凑得有点近,忙坐回椅子上,双手在腿上摩挲着,“如果最后一下打中了就好了。”

    “不不不,”关飞虎连忙摇头,“那个我也不知道怎么弄出来的,还好没打中,否则泠同砚肯定会重伤的。”关飞虎扭头想了想,说不定凭泠无音的本事,或许有化解之法也说不定,毕竟和自己的实力不是一次层面的。

    “哦,”柳絮云冷冷地说了一句,“你还在担心她啊。”说完就作势起身。

    “不不不,”关飞虎又是一窜不字脱口而出,“倒是辛苦柳同砚了,陪到现在吧?”

    “你知道就好。”柳絮云撅着小嘴巴,重新坐下,“后面的所有比赛也都结束了,泠无音胜到了最后。”

    “再给我五年,我都打不过她...”关飞虎有点失落,早知道过往的岁月里,每天再多练一个时辰,说不定就能赶超她了吧?

    “不过你已经很厉害了!”柳絮云满眼闪着星星,“这次我们的成绩已经超越了好多学长学姐,之前好几年我们第一轮就全军覆没呢!”

    “你也是,没有你,我不可能赢下第二轮的。”关飞虎笑着,满嘴油光,但是柳絮云却觉得关飞虎笑得很好看。

    身体康复之后,关飞虎找过李羽,想问关于那个琴谱的事情,李羽这几天忙着安顿好入门学生们的习题后,拎着一个行囊就往半山腰跑去,“有空回头告诉你,马上轮到大哥考核我们了,我去闭个关。”关飞虎一头雾水,悻悻而归。

    关一川当然认识灵犀的字迹,在关飞虎拿到琴谱的当天晚上,在小二虎睡着之后,拿着那张琴谱默然在桌前坐了一个晚上,老泪纵横,第二天起来就被小二虎骂了一顿,怎么拿那么重要的琴谱枕着睡了一晚,都被口水打湿了。

    关一川勉强笑了下,双手颤抖地将琴谱抚平,郑重地塞回一个竹筒里,让小二虎好生保管。

    因为关飞虎的伤势,所以整个木班的束发及笄之礼在所有同学的默认下,延期到了关飞虎的康复。

    李角笑着看着站在草舍外面的学生们,由他们各自的父母为男孩束发,为女孩插簪。不由感叹时光飞快,白驹无声。回头想了想自己的修为也已驻足不前很久,之后就交给大哥吧,可不能被小辈们赶超,尤其这一届有一个天才泠无音。

    关一川粗手粗脚地把关飞虎的头发束成髻,疼得关飞虎龇牙咧嘴,一边的柳絮云偷着看,笑得乐不可支。

    “年轻真好。”李角感叹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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