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求人的态度？”
许可又喝了两口酒，笑了起来。
牧知安发觉自己竟然从一只猫的眉宇间看到了嘲讽的意味。
“……”牧知安脸上纠结闪现，但很快就镇定下来，强硬道：“我好歹救了你，不是吗？”
“你的意思是说，你救我是一场交易？”
许可笑了，表情和语调没有丝毫变化。
“对！”牧知安点头。
根据规定，帮助其他帝国公民脱离生死危机，是可以获得贡献点的，而且这是最容易获得贡献点的方法。但一旦救人的行为被双方认定为交易，那贡献点就无从谈起。别发昏想着两头通吃，帝国不是傻子。
但交易就交易吧。
牧知安不想向许可这种人低头。他甚至都不愿看见许可的脸。
“好……”许可点点头道：“正好我也不想和你这种蠢货有什么恩情。”
牧知安脸皮抽抽，被人当面骂，还不能发脾气，他只能当做没听见。
许可却不管他，径自说道：“既然是交易，那就需要公平。我想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对吧？”
牧知安点头：“你说。”
不管怎么，只要许可能够交流就好，别像之前那样发疯。
许可看着牧知安，那双幽蓝色的瞳孔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这种情绪只出现了一瞬间，快到牧知安根本没有发现，许可便恢复了冷漠，他提议道：“我会回答你三个问题。就当是你救了我肉身灵的报酬。怎么样？”
虽是提议，但语气坚硬，也代表了底线，
“好。”牧知安瞬间答应下来。
三个问题，足够了。
牧知安当即问道：“第一个问题，玲珑姐现在……在哪？！”
话一出口，牧知安的眼中便闪着期待。
“我想……”许可停顿了一瞬：“应该是……死了吧。”
这句话就像是一声霹雳惊雷，击碎了牧知安的所有防备。
“你说什么？！”
牧知安猛然窜起，身躯一晃。
他无法接受这个结果，一下子就跳到许可身前，伸出手，就要去扼住他的咽喉。
许可的眼神很平淡，只是瞳孔深处藏着牧知安无法发现的忧伤。
眼看着牧知安硕大的手掌就要掐住许可，下一瞬，他的身体回到座位上，保持着攻击的姿势，一下子撞到桌子上。
桌子没动，以牧知安的身躯也不至于被撞出什么好歹，只是被弹了出去。
这个房间是禁止动武的，所以牧知安的位置被重置了。
他一下子从地上弹起身，双眼赤红，神色狰狞，再度扑过去：“你、说、什、么？！”
“我说……”许可冷静地重复了一遍：“她现在死了。”
短短五个字，每个字都像是一把冰冷至极的刀，一点点割着牧知安的心。
牧知安差点疯了，他从白叶域赶到星海域，不是为了来听玲珑姐的死讯！
“玲珑姐怎么可能会死？！怎么可能？！”
牧知安全力否定着这个结果，神情激动，下一刻，天昏地暗，一切情绪归于寂静。
原来是游戏舱判定他的精神状态不稳定，为了防止牧知安的情绪波动导致意识异常，直接给他注射了稳定药剂。
稳定药剂，是一种特殊的信息激素，能够平衡生命体体内激素的含量，从而不让。
看着牧知安的身影在面前消失，许可一言不发，只是喝着面前的酒。
一个人的时候，他身上的那股压抑到浓厚的悲伤才展露出来，沉闷、孤独、压抑。许可独自喝着酒，渐渐地，他的脸上就出现了晕酒的症状。
这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意识体，竟然也会晕酒……
等到牧知安醒来，时间已经过去了三个多小时。按照之前的设定，语嫣也早就完成了在第二个疑似自由反抗军基地查探的任务。这个地方，同样没有任何线索。
牧知安已经对此毫不在意，他呆坐在打开的游戏舱上，眉头蹙皱，脸上肌肉耸动，扭曲着面部，想哭却又哭不出来，表情结合到一起，看起来十分委屈。他不断扯动着脸上的肌肉，似哭非哭，像是一个悲哀的小丑，连表达自己的情绪都如此的……无能为力……
该死的！该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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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死的！
牧知安的心中升起浓烈的戾气和悲伤，眼看着这种感觉窒息一般要将他淹没。但却因为其体内还有稳定药剂的残余，所以这种浓厚的情感只能到小腿处，就像退潮一样散去……
玲珑姐……死了啊！！！
这个结果，是牧知安无法想象，也是他不愿想象的。
他的魂就像是被抽走了一样，整个人失去了很多精气神。
但那该死的稳定的药剂又发挥作用了！
那东西促使着牧知安体内生成大量类似肾上腺素的神经物质，刺激着牧知安的大脑，让牧知安很快就走出了消沉的状态……
就……就离谱……
他的情感好像在这东西的作用下，保持在了一定的区间范围，连完整地、真心的表达都做不到。他内心的悲伤，就像是一次次冲击着海滩的浪潮，一次一次，锲而不舍，却始终不得上岸，那种重复又消失，消失又重复的感觉，让牧知安想崩溃都做不到……
听到玲珑姐的死讯，牧知安却无法落泪，那该死的稳定药剂好像堵住了他的眼睛，他……没办法哭……
“语嫣！！！”
牧知安咬牙，咯吱咯吱作响，仿佛牙齿间磨的就是语嫣。
“船长……”语嫣的语气委屈巴巴，就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小女孩，怯生生的面对着自家即将发火的老爸。
要是以往，牧知安可能会心软，但此刻他不为所动，只是冷漠道：“我需要一个解释！！！”
语嫣道：“船长，你刚才的情绪值波动太大，大脑风暴的活跃度和异常度超出安全范围，如果我不对你注射稳定药剂的话，你的意识灵，会分裂的……”
精神分裂！
牧知安一下子就明白了。
自我思维是意识灵的体现，意识一旦分裂，自然就是精神分裂。这种情况在帝国甚至都不能被称为病，而是被视作一种自我繁殖的手段。一些生命体就是靠着这种方式完成的繁殖，或者说生命的延续。在帝国的观点看来，精神分裂的任何人格，都是一个独立的生命，精神分裂者的地位就像是孕妇一样。一旦该人格成熟，就会被帝国像生孩子一样取出，放入一个没有意识的躯体，成为新的帝国公民……
牧知安不想“生孩子”。这是之前和语嫣闲聊时说的话，想不到被语嫣记住了。
虽然知道这是语嫣在事态紧急的情况下做出的选择，但牧知安还是十分不爽的冷哼一声：“哼！”
没办法，稳定药剂的后效有些大，虽然不会对本身造成伤害，但效果实在是太强悍了，现在还在发挥作用。
牧知安再度登录虚拟世界，第三次面对许可。
他僵硬着脸，压抑着自己的悲伤，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
牧知安不想在其他人的面前展现自己的脆弱，所以他装着冷硬道：“我要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声音干涸，枯败，说是老头子都有人信，完全不像是一个血气正旺的少年。
许可的语气依旧淡定，眼神一眯，反问道：“这是第二个问题？”
“是……”牧知安点头。
“好。”许可缓缓道：“两月前，她找到了我们，并让我们对自由反抗军展开报复。因为某种原因，我们都同意了她的要求。经过一段时间的勘察，我们发现了自由反抗军的痕迹，并设下埋伏，成功击毁了一艘自由反抗军的飞船，得到了一些有用的数据。那是自由反抗军来不及销毁的情报，虽然不是最重要的那些，但其中也包括了他们的某个基地位置。”
牧知安想起了之前华西警探给自己发的照片，那艘坠毁的自由反抗军飞船！自己还是从那处飞船坠落的战场，得到了玲珑姐留下的暗语，然后才前往该地点，救下的许可。
华西警探也说过，现场除了玲珑姐的能量场外，还有其他人的能量场，想来便有一个是眼前的许可。
“我不知道情报里有什么特别的，但她突然提出，自己要深入自由反抗军的基地。我们尝试过阻止她，但是失败了。她很倔强，似乎有着必须这么做的理由。所以，我们只能按照她的意愿继续下去。”
许可无意识的喝了口酒：“按照计划，她会通过意识转移，进入一个制造的机械躯体，然后再通过一条特殊通道，从而进入自由反抗军的基地。我们几个会在外面，帮助她吸引自由反抗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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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力。为了不刺激到那群随时会发疯的老鼠，我们会装成拾荒者。这样能够有效降低那群老鼠的应激度，不至于让他们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许可似乎回过神来，他的嘴角扬起，像是恶魔展开了微笑，沉吟着来自地狱的低语：“但问题是，你来了……”
牧知安原本安静地听着，直到许可的最后一句话说出口，他先是茫然，然后陡然想起那处变成湖泊的地方，才像是被雷劈了一样，浑身颤抖着质问：“你是……什么……意思？”
他心中有着一个猜测，但这个猜测，让他不敢说出来。
“哈哈哈。”许可忽然大笑起来，像是一个神经病一样反问道：“你说呢？”
你说呢？？你说呢？！你说呢！！
这三个字就像是一口大钟，在牧知安脑海中不断回荡，渐渐由质问变成肯定！
“……假的！假的！你说的是假的！”牧知安一下子窜起来，脸色扭曲，面无血色。
“假的？”许可歪着头，越发像是游戏人间的恶魔：“你要不要问下你的智脑，看看我有没有说假话？”
他缓缓道：“就是不知道你，需不需要再注射一次稳定药剂？！啊？！懦弱的小子！”
“船长，他说的……”
“闭嘴！！！”牧知安立刻吼着喝令语嫣：“闭嘴！你给我闭嘴！！！”
他声嘶力竭，状若癫狂……
“还要我继续吗？”许可的声音再度响起，充斥着让人厌恶的语调。
而牧知安却什么都听不到了，他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崩塌了，一切再度黑暗下来。
这个打击太大了，甚至冲破了稳定药剂的效果和限制，让牧知安不愿面对，封闭了自己的感官！
许可看着这样的牧知安，脸上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一闪而逝，身躯弓起，一爪子拍在桌子上，评价道：“懦夫！！！”
……
“小家伙。欢迎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就是我来照顾你啦！”
“吖吖……咿呀”
“真是个聪明的孩子，好强烈的表达欲望，以后就让我来教你说话吧！”
“小安，你父母要去远行了，以后就是姐姐来照顾你了！要听姐姐的话哦！”
“不疼，不疼！小安不疼！小安磕到哪了？没哭？不愧是小安啊！”
“小安！站起来！站起来！我们是勇士，我们不怕困难！过来！过来！对！小安！站起来！走过来！姐姐就在这接着你！”
“小安，我买到了最新款的游戏哦。喜不喜欢？想不想玩？我们来放松一下吧？”
“小安，你父母来通讯了，你下来一趟吗？小安？你有听见姐姐说话吗？”
“小安，这是我为你准备的礼物哦！想不到吧，一份血气提炼法哦！我……哈……这东西好废脑子啊，我先去休息会。你要看着教程练。啊……算了，你还是等我起来教你，别瞎练……呼……呼……”
“小安！我说过很多次了！不允许你强行往细胞里注入能量！那会导致你的细胞崩溃的！”
“小安，你今天生命能级又上升了！真棒！我们出去吃点好吃的吧！”
“瞎说，姐姐怎么可能会哭！姐姐这幅身体，又没有装备泪腺。笨蛋，那是水啦！”
“小安！你又不听话！看来我有必要设置防火墙了！”
“小安，你都那么努力想要活下去了，就别问我值不值得了。”
“嗯？小安，晨曦是什么？”
“小安，你还有我！你还有我！”
“小安！我到巨木城了。”
“小安！我好像发现了一些事情。”
“小安！我寄回去了一些东西。”
“小安，我最近……可能回不去了……”
……
十几年的暗黑岁月里，玲珑姐是世界上少有的光。她照耀着牧知安前行，像一个火把、一盏永不熄灭的路灯、一轮明月、一个坚定不移的方向，她温暖着牧知安心中的黑暗，驱赶着他对死亡的恐惧，支撑着牧知安的勇气，不至于在孤独中迷路。
玲珑对他的意义，无可替代。这种情感纯粹而真挚！
不知何时，牧知安流下眼泪，他兀自喃喃着，只知道重复着一句话：“玲珑姐……对不起……”“玲珑姐……对不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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