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亨满怀心事的走出了皇宫,早已在宫外等候的左右亲卫看见赵奢魂不守舍的样子,赶忙迎了上去,“将军,可是有何变故?”
赵亨摇了摇头,不愿意多说,只是淡淡说道,“回府。”
亲卫还是第一次见到平日里意气风发的赵亨如此神态,一时也不敢多嘴,一旁亲卫牵过赵亨的坐骑。后者翻身上马正要骑马离去,突然听见皇宫门口响起一声叫喊,定睛一瞧,原来是之前赵王身边的黄门郎捧着两盘朝服而来。
“将军走得急切,不想连王上赏赐的朝服都忘了带走,只好由某家送来。”身旁的卫士在赵亨授意下接过衣物,不少亲卫注意到了那条绣着四条黄金狮比的具带之后,面带喜色。不过这样一来,他们就更搞不懂了,升了官职的赵亨为何还要露出此等愁眉苦脸的样子,害得他们误以为赵王不奖反惩。
“王上对将军的器重有目共睹,将军切莫辜负了王上一片好意。”黄门郎身为赵王近侍,每天耳融目染之下,自然更能揣摩上意。
赵亨深深的看了一眼黄门郎,不知道这是他善意的提醒,还是赵王借他之口对自己的敲打。赵亨对其抱了抱拳,随后翻身上马,手上的马鞭狠狠一挥,似要将胸中的不满都发泄出去。
“你看赵亨此人如何。”待到赵亨走远了,赵嘉才从城门处缓缓走来,语气中竟有一丝讨好意味,黄门郎虽然大都出身名门,但也不该能让赵嘉恭敬对待。
“公子莫要忘了,在对待长平一事上,我与赵亨的想法并无不同。王上这一步棋可是将自己推上了悬崖边沿,进则生,退则粉身碎骨。”黄门郎气质摇身一变,仿佛变成了一个运筹帷幄的将军,而且一点也不避讳赵嘉为难的脸色,“赵亨此人骁勇善战,体恤部下,在军伍之中风评一向很好,更难能可贵的是敢于直言不讳,有乃父之风,假以时日,又是我朝一员重将。”
“没想到一向眼高于顶的蔺如是也会有夸人的时候。”
赵嘉没有为蔺如是话里的讥讽而感到恼怒,这也怪不得他,今日朝堂之上,那封信笺正是出自于蔺如是的爷爷蔺相如之手,自己父王驳了蔺相如的颜面,蔺如是自然不会给自己什么好脸色。
赵嘉一副任你骂不还口的模样,终究让蔺如是败下阵来。
赵王前段时日为表诚意,特意上蔺相如府中一叙,没人知晓他们说了什么,只知道与赵王一并出府的还有从小被誉为王佐之才的蔺如是。其与李牧之孙李左车并称为赵国双星,有望成为赵国下一代的左右二相。后者在当年田襄子未失踪之前,曾被其悉心教导数年,这些年又去齐国求学,如今下落如何,就连李家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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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其踪。而蔺如是则是从小就被一代名相蔺相如带在身旁,熟知经国之道,赵王将其交予自己,意义不言而喻。
“听说婶婶这次可是大动肝火,赵括已经在叔父灵前跪了两日两夜,滴水未进,就看我这堂兄如何处理了。”话虽如此,赵嘉脸上却没有半点忧色,他相信赵亨会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
“副将人选已经挑好了吗?”大事不可逆,赵括领军已是板上钉钉之事,接下来要考虑的就是选一合适副将。主将副将一般都为互补,就如同白起王龁,白起为奇,王龁为正。赵括初次率军,必然要配一个老成持国的宿将辅佐,如今朝中数得上的宿将大都分驻各地,不容随意调换。
“庞煖。”
蔺如是眼神勾勾的盯着赵嘉,直至赵嘉再次重复了一遍,才敢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庞煖也未曾统兵,而且年纪老迈,王上如何会让此人当这四十五万大军的副将,这岂不是儿戏。”
蔺如是的表现完全在赵嘉预料之内,自己初听时,也曾对父王说过一模一样的话,“庞煖乃是蔺相荐举。”
蔺如是瞬间哑口无言,蔺相如做的每件事情都有其依据,终究张了张嘴巴没有再说话。
每当赵亨回到府中,看到自家门口上挂着的马服君府四个大字,总会生出别样情绪。以前赵奢每次出征得胜归来,赵王都会赏赐一堆金银珠宝,但他都会将赵王赏下的财宝分发给部下以及阵亡的将士家属,从不留下分毫,幼时家中一直节俭度日。赵王最后实在看不下去了,才赐予了这三跨院落,否则就以自己父亲这散财童子的模样,如何买得起这离皇宫仅有二里的上好地段。更别提亲自提字赐匾,就算后来父亲去世,荣恩也从未衰减。
还未来得及下马,一名甲士就急匆匆从府中奔了出来,乃是自己留下特意照看赵括的下属,一脸慌张神色,“将军不好了,老夫人不知从哪得到了少将军要出征的消息,此刻正在堂前发火。”
“快带我去!”赵亨连忙翻身下马,也顾不得回家卸甲的规矩,就跟着甲士前往正堂。
一位老妇人端坐在赵奢灵前,一头黑发已有半数转为白丝,脸上充满了风霜留下的痕迹,此时正一脸怒容,看向堂前跪着的赤裸着上半身的男子,身旁的丫鬟一个拿着荆条,一个手执家法,男子身后已经有数条荆条打过的痕迹。
“母亲,孩儿回来了。”
见到老妇人的一刻,赵亨泪珠开始在眼中打转,自己已经有三年未归家,连父亲过世,也因为军务不得赶回来祭灵。这次回来发现母亲又衰老了不少,顿时鼻子一酸,双膝跪地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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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还是一脸怒容的老妇人,一见到赵亨,脸色一下子由阴转晴,站起身来,将跪在地上的赵亨一把拉起,仔细的端详了一会赵亨,伸出自己充满皱纹的双手,慢慢摩挲着赵亨脸庞,“我儿回来了就好,这几年变黑了不少,也变壮了不少。”
“母亲,这次归家之后,我就不走了,王上已经赐封我为执金吾,掌管京畿安防。”
赵亨母亲听见自己儿子一跃成为九卿之一,连道三个好字。
“括弟这是犯了什么事,又让您罚他在堂前跪着。”
“哼,”赵母冷哼一声,刚才的喜色消散的无影无踪,“你刚从皇宫出来,难道王上没和你说吗,你这弟弟可是出息了,竟然敢瞧上了廉颇的位置,妄想用长平守军就敢对阵白起的百万大军。”说道心急处,就要拿过身旁的荆条,再次狠狠抽向赵括。
赵亨从小就心疼这弟弟,哪能让母亲在自己面前再动手,一把就将其拦住。
“母亲莫恼,公子也与我说过此事,这事当真怪不得括弟。”赵亨将夺下的荆条一把扔给身后甲士,同时示意左右丫鬟自行退去。待到众人离开,才将赵母放开,慢慢将情况解释给她听。
“赵国如今处境,难道我不知道吗?”赵母安静听着赵亨讲完,又是一声冷哼,但相较于之前,火气明显下去不少。赵亨这才想起自己母亲也是出身世家大族,扈氏一族这几十年连续出了不少能将,兵职最高者扈辄身在廉颇帐下,已经是掌兵十万的一城守将。
“母亲既然熟知赵国困境,自当明白为何会选括弟出征。”
看着背上仍在渗着鲜血,还在咬紧牙关的赵括,一股不真实感充满了赵亨心头,想当年跟在自己身后爬墙头掏鸟蛋的赵括也即将变成独当一面的大将,一时间感慨万千。
“你父亲在世时就说过,括儿虽然熟读兵法,却是纸上谈兵,不像你,从小跟在你父亲身边耳融目染,熟知军事,长平一战,事关赵国国运,如何能担此大任。更何况,王上此次选出的副将竟然是庞煖,两个从未统过一兵一卒的人突然统兵四十五万赵军,这岂不是儿戏。”
“父亲在世时对庞煖此人评价极高,说这人是有真才实学的,王上乃是雄主,应当不会拿此战开玩笑。”赵亨沉思了片刻,似乎是下了某种决心,“此次出征,我一手训练的雁门边军也会跟随出征,副将陈奇也是一员不可多得的战将,知机敢战,你要善用,我也会去东郊请赵平叔父出马。”
听到赵平之名,不论是赵母,还是赵括皆是松了一口气,“罢了,你们兄弟二人如此齐心,我也不好再多加阻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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